明朗的寒夜掛著新月如鉤,遠處的山脈與近處的靜湖都隨著夕陽的沉落而變得靜寂。冬雪初降後的冷風伴隨著山穀中獨特的氣息,透過竹製的小軒窗,吹進草廬後院剛剛整理出的一間客房內。
站在窗邊,查倚雲的視線由遠至近。眼前是草廬的後院,一條以石砌的小路延伸至各個房間,除此以外,隻有那三株種在前院邊的紅梅樹。
“寒夜客來茶當酒,竹爐湯沸火初紅。尋常一樣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口中吟誦出此詩,他記得今天下午第一次進入前院的草廬,真正的吸引他的就是掛在正廳前的這首詩。
從那一筆娟秀俊雅的上,他看出題詩的人是個女子。
真沒想到,這樣荒涼的雪山上,還能有如此雅客,竟和他一樣獨鍾於此詩!
唇邊勾起一個冷漠的笑,他信步走出了房間,想欣賞一下這冰雪寒穀中獨特的風景。
門外是草廬的後院,簡單的布置以及他們所居住三間竹屋,園內沉積的雪被人刻意地清出一條路,一直通往前麵的草廬。
此時寒夜冷寂,天穹中月明星稀,月芒的皎潔照射在雪白的大地上,再配合著空氣中飄動的優美琴音,為這永夜難消的時刻平添了一份愜意。
美妙的琴聲委婉動人,輕靈的樂曲悠揚的繚繞在四周,錚錚的旋律亦顯示出演奏者琴藝的精妙。
會是誰在這別樣風情的山穀寒夜彈琴呢?輕挑劍眉,他不僅如此想到。
尋著琴音,他來到前院草廬的小回廊。
落入眼簾的便是一個纖細的白影,獨坐在小回廊前的石椅上,麵前擺放著一把檀黑的焦尾琴。
纖纖柔荑撥動著琴弦,一段段美妙的音樂便悠揚的自弦與指之間流瀉而出。琴旁,一柱檀香如縷,嫋嫋的自金猊爐的頂蓋冒出,渺渺輕煙伴隨著琴音繚繞。
好整以暇,查倚雲坐至小回廊拐角處的欄杆上,聆聽起這悠揚的旋律……
§ § § § §
懷抱著焦尾琴,輾轉難以入眠的蓼紅踏著月色走至草廬回廊前的石椅上坐定。
何苦留下他們?蓼紅自憐地歎口氣。
難道隻因他的一句負責任的話喚起了她心底深處隱埋多年的悸動,讓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在宮中她一直渴望的東西?
哎……遁居在此不正是要避開人煙塵囂,以及俗事煩擾嗎?何苦又讓自己沾染上呢?
明天……就讓忪影送他們下山吧!蓼紅暗忖。
紅唇在皓齒淩虐下烙了淺淺的齒痕,微疼中回神,她想起肩膀上的傷口還未處理。
伸手撩開左肩衣領,她毫不在乎寒夜的冰冷,露出被包紮的很好的傷患處。
解開紗布,她以食指輕按於傷口,口中念念有詞。
須臾一會兒,就見一道柔和的紅光自她的眉心泛出,逐漸籠罩,由近至遠一圈圈的漾開,最後將她全身都包裹在光芒之中。
片刻,光芒褪盡,原本還泛著血色的傷口竟然奇跡般的愈合了,白皙的肌膚上絲毫看不出曾經受過傷的痕跡。
將羅衫整理妥當,蓼紅輕輕呼出了一口霧氣,將焦尾琴置於膝上十指撥動琴弦,低沉而幽然的音律是她自創的曲譜,宮商角徵羽,音音婉轉清晰,忽而低沉幽遠,忽而哀戚如女子嗚咽,箏音悠揚遠傳。
倏地,她感到身後多了抹沉重的呼吸,均勻而有力,代表著對方深厚的武功根底。
靜湖穀地處隱秘,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找到。而可此正值深夜,忪影和雋風早已睡下,能夠出現在草廬的,大概隻有後院那主仆三人。
而那三人中能有如此武功造詣的,隻會是……
“公子寒夜外出,是無法成眠嗎?”不必回頭,她已經猜到了身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