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定的很快,舊曆年不過半個月,趕在二月最後一天二十八日。霍京錚特別提出,可以先在渭涼辦酒宴,然後再回愉安,霍氏也欣然同意,言說前回兒子去渭涼她沒去成,好不遺憾,正好趁著這次看看宛兒生活過的地方。卻不想才跟佟氏說,佟氏沉默良久後,笑著拒絕了。
“哪裏有這樣的事情,宛兒都要做人家媳婦,就是霍家的人了,這婚宴還能分開請的麼?”
電話那頭,佟氏笑容含蓄柔和,“夫人疼愛宛兒的心意我心領了,隻是還是照著規矩來吧,過些日子我就送宛兒去愉安,就在愉安辦酒就好。”
放下電話,霍氏臉上的笑容微淡,遮掩不住的擔心,霍京錚看了她一眼,大約是猜出了結果,悶頭不吭聲。歎口氣,霍氏起身在兒子身邊坐了,拍了拍他的手安慰,“京錚,你總要給宛兒時間的。這不是小傷風,說好就能好。”
霍京錚揚了頭,深深看母親一眼,胡亂應了,起身回了樓上。
關上門,他輕靠在門上,剛才在母親麵前沒能表露的痛苦一閃而過,佟宛,是不是不想讓虞寧朗知道她要嫁給他的事情,所以才拒絕他?
蹭著門板蹲下身去,在地上坐了,霍京錚死死低了頭埋藏自己。
他突然覺得害怕。
他知道,佟宛心裏是有虞寧朗的,她喜歡他,依賴他,肯為了她不顧生死,以命相交。他們十幾年的感情,如今被自己一手破壞,她嫁給他,也許不過是委曲求全罷了。
她現在傷痛脆弱,所以才肯跟了他,有朝一日,她醒悟過來,認為,認為他還是比不上虞寧朗,要離開他,他該如何?
胸口的刀傷一抽一抽的疼,提醒他過去對她犯下的錯。是他蠢,活生生將事情推到如今不可挽回的地步,他甚至都不知道,在未來的日子,他應該怎麼麵對佟宛,他們夫妻之間,到底應該怎麼相處,才能…..相安無事?
起行的日子一拖再拖,二月二十五,佟氏才帶了佟宛來愉安。霍京錚親自去接的,與上回憔悴的臉色看起來,好了很多,至少是恢複正常,隻是神色淡漠,沉默不語,多了幾分威嚴,與昔日那個年輕暴躁的青州督軍,已經不能同日而語。
接了她們回小公館,霍氏見了佟氏,沒說話先自紅了眼眶,隻是強忍著,不願意引起佟宛的反感。霍京錚送她回房間,是她之前受傷住過的屋子,隻是其內所有物品家具撤換一新,再找不到舊日摸樣。
霍京錚倚在門口,看著她的背影,她第一次在他麵前不穿旗袍,卡其色及膝風衣,裸色高跟鞋,戴了黑色網沿的帽子,遮住了眼睛,隻露出紅唇。
她靜靜的打量室內陳設,一麵脫下手套,單手從粉色床單上劃過,修長的手指上塗了透明的指甲油,帶著幽靜的光芒一閃而過,驚豔還未被完全掀起,就隨著她回轉的身子安靜的回落。
“謝謝你,”
她客氣的笑,和他分站床的兩邊,清晨合熙的陽光照射下來,在她身上打了光圈,卻被帽子遮擋了容顏,看不清情緒。
他突然有種衝動,想上前取下她的帽子,好好的看看她。
不是,不想的。
“你休息一會,我接你去官邸,”
聽見‘官邸’兩個字,她莫名的緊張,終於肯拿下帽子,如想象中一般的精致妝容,卻沒有了從前的靈動,客氣而生疏,不過同任何一個盛裝麗人無疑。霍京錚喉間微動,迎上她疑惑的眸子,淡淡解釋,“我布置了你的房間,趁著還有時間,你去看看,若是有什麼不滿意不喜歡的,我叫人再重新弄。”
吃過午飯,霍京錚接了她一同去官邸,她換過衣服,不過還是洋裝大衣,沒穿旗袍。霍京錚忍耐著胸腔裏的不適,沉默的坐在她身邊,忍住問她為什麼不穿旗袍的欲望。
他覺得這樣的佟宛陌生極了。他很害怕,可是,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走進客廳,佟宛就覺得全身的毛孔一瞬間緊鎖,勒的她疼。她靜靜的跟在霍京錚身後上了二樓,一眼就看見當初那件房間就在走廊盡頭,靜靜的存在,如蟄伏的野獸,霍京錚卻轉身向右,領著她走到倒數第二間,‘卡塔’一聲推開房門,緩緩開啟,待她走近,露出既陌生,又熟悉的室內陳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