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實打實睡了數日,昏沉裏痛苦不斷,仿佛身處毒霧之中,與霧氣的每一分觸碰都會有無數疼痛沿著曾經的傷口在身體炸開,疼得他頭腦麻木分不清白天黑夜時光流轉。
江厭離就是在這時候闖進江澄的意識的——
江澄什麼也分不清,五覺與神識都被痛苦擁堵,但他就是知道那是江厭離,是江厭離的手,是江厭離的眼淚,是江厭離的聲音。
於是,“江厭離”這三個字便在混沌的“毒霧”之中為江澄清出了一片空地,讓他的意識能在痛苦中掙紮著複蘇,可江澄在心底喚不了其他人,但他聽得到江厭離的話——
江澄說不出感覺,原本身上的痛楚都鑽進了心口,血液被毒霧煮沸,無孔不入遍布每一寸血肉,再不斷地燒灼侵蝕……
最後的最後,江厭離將埋在江澄那隻手裏的自己的臉挖出來,用帕子細細擦幹淨了江澄的手,於是一陣靜坐,才再起身離去。
江厭離也恍惚得厲害,甚至沒再與江南他們說話,出門口的時候更是頓了頓,才再關門。
江澄渾身的痛楚終於慢慢潮退,隻心口的悶痛一浪高過一浪,好在回籠的意識終於夠他支配這副不聽話的殼子,江澄的掙紮終於能叫江濯與江朔和看見——
江朔和他們的動作照舊是無聲的,江澄的身體狀況究竟要透給虞家幾分,也是要看過之後再做決定的。
江澄的話依舊說不清楚,黝黑的瞳孔仿佛泡在眼眶框出的兩個血池裏,蓋著一層晶瑩的水光,掃過離他最近的“江南”的臉,再看過江濯臉上的麵具……
江澄眼神流轉,最後無神地定格在正上方。
“阿澄,你的身體現在江南與阿爹都隻能診得出來靈脈相衝,體虛氣弱,隻我能診得出來是從前的問題——
可也隻是脈象上看得出來,你身上沒有傷口,內裏能瞧出來的隻有那傷的影響,但照舊不會造成實質傷害,就好像……”
“上刑。”
江澄神色淡然地接了話——
“隻是折磨而已。”
江朔和一怔,滿目的不可置信還來不及化作言語,江濯就已經替他喊了不解:“怎麼會!”
江晴影的反應明顯與江澄同頻——
“天道有子!”
江澄的聲音虛弱,江晴影的聲音卻顯然是壓著不甘與恨意的冷酷,雖有不同,卻是異口同聲!
接著就是江濯幾乎喊出來的“憑什麼”,可既然有江晴影也出了聲,便就無需江澄再多解釋——
“事情走向不同於之前,我們搶了別人的好處,這是懲罰。”
“放屁!”江朔和低著頭渾身輕顫:“我們搶了誰的哪門子的什麼好處!”
同時,江漪安的聲音也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我去殺了他!沒他不就不存在勞什子搶這一說!”
“他是誰!”
江濯的話同樣是咬著牙說的,沒明說要幹什麼,但聲音裏的殺意卻也毫不掩飾!
可江濯的話落,屋子裏卻詭異的開始沉寂。
“上輩子,此事過後,金子軒有金家運作,最後在世家之間也難免落了個莽撞無禮又愛生口舌是非且不敬世家女子的罵名;
姑奶奶哪怕遠在雲夢,但是經此一事退了婚,背上了個水性楊花四處招惹的名頭,再沒有門當戶對的登門提過婚嫁之事不說,在世家貴女之間都再沒收到過帖子;
甚至江家也有了教女無方之名,連帶著同輩的女兒婚嫁都受了影響大多是低嫁;
而阿澄結合當時實際沒有再生枝節,中規中矩完成了聽學,後頭卻也因著沒有出頭傳出了懦弱避事的名聲,加上成績不甚出色,連帶著他的個人能力也同樣被全盤質疑過一段日子——
而隻有魏嬰,哪怕同樣有寥寥數語說他莽撞衝動,可誰不說他直率赤誠,不畏強權灑脫重義又能跟金子軒打起來也不曾吃虧,所以實力也強……”
“我去處理!”
江朔和話沒說完,江漪安便冷不丁蹦出這樣一句,同時踩著江澄的“回來”轉身要走,被從外頭來的人踹在胸口打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