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考完最後一科之後,來到蘭薇的畫室給蘭薇送鑰匙。一推門看見平時在一塊兒玩兒的那幾個人都在。秦朗在給蘭薇修高腳凳,陳惜和麥可在下棋,麥可的女朋友站在麥可身後看下棋,九鼎抱著吉他彈著簡單的和旋,畫室的主人蘭薇坐在窗台邊上拄著腮幫子發呆。隻缺Orange。想以後也很難在這個地方看到她了吧,她也犯不著再在他們這兒蹭吃蹭喝了,她終於離她的夢想進了一步。
“都在那。”
“桃子來啦。”秦朗抽空應了她一聲。桃子摘下圍巾,走到棋局那兒,看了看說:“三兒你現在是出息了哈,誰都敢照量。”
“怎麼?”
“你知道陳惜是幹什麼的麼?”
“去去,別耽誤我下棋。我這棋魂正在爆發。”
“爆發個毛線……”桃子說著話偷偷打量了一下麥可的女朋友,長得挺文靜。麥可沒聽見桃子繼續擠兌他,就回頭看一眼,正看見桃子瞄他女朋友呢,就開始貧。
“怎麼樣,老桃,水靈吧?”
“啥?”
“你看啥。”
“我看見一大白梨。”
孫梨這才聽出來是說自個兒呢,就衝桃子點點頭,文靜地笑笑,“你好,我叫孫梨。”
“啊,我叫陶樂絲,你叫我桃子就行了。”桃子心說這是個有段數的主兒啊,看著表現就不是神馬沒見過世麵的小女生。三兒跟她在一塊兒保不齊就讓人吃幹抹淨了。轉念一想沒準兒傻X三兒還樂得被披著羊皮的小母狼吃掉呢。
“桃子你跟麥可是同一個係的麼?”阿梨首先跟桃子攀談起來。
“是,不一個專業。”
“你是學什麼的?”
“園林設計。”
“這專業好。現在北京這麼多地方蓋房子,建設這個建設那個,哪兒不得要綠化啊。你這專業畢了業好找工作。”
“我才大一,離畢業還遠著呢,誰知道到那時候什麼形式。你是學什麼的?”
“啊,我是學醫的。”
“呦!白衣天使啊,幸會幸會。”
麥可搓了搓胳膊,“陶樂絲你惡心死我得了。”
“下你的棋。”阿梨嬌嗔地在麥可身上拍了一下,麥可老老實實地重回棋盤。桃子忍了忍沒忍住還是說:“完了,三兒讓人給吃定了。”
一邊扒拉著吉他弦的九鼎說:“三兒寂寞這麼多年,隨便一個女的來都能吃定。”
麥可斜楞他一樣,“怎麼說話呢,還當著人麵兒!你是不是兄弟?”
“是兄弟才說實話呢。我說孫梨同學,要不你考慮考慮我?”
“去去去去!~跟著起什麼哄啊!”
陳惜見麥可久久不落子,就敲敲棋盤示意他。麥可仗著人家聽不見嘟囔了一句:“臥槽,這廝是要趕盡殺絕啊……”
阿梨繼續跟桃子聊天,“桃子你家是北京的麼?”
“不是,我是山東人。”
“那你過年要回家的吧?”
“要啊。”
“車票買好了?”
“哎,硬座。”
“我也是硬座。我家更遠,我讓麥可陪我回去他還不陪。我一個人坐硬座要坐死人的。”
“呦,麥可,人家都邀請你見嶽父嶽母了你怎麼不積極啊?”
“我家也有高堂,我不回去那兩位高堂還不得炸了。”
阿梨看一眼蘭薇,說:“蘭薇就好了,家就在北京,天天回家都可以。我想死我媽了。”桃子聞言轉過頭去看了蘭薇一眼,蘭薇仿佛沒聽見,依舊是那個姿勢在發呆。一時間屋裏安靜下來,阿梨才覺出氣氛不太對,看看麥可又看看桃子,張嘴想說什麼被麥可一下拉住了手,“阿梨給我倒杯水唄,半天沒喝水,渴了。”
“哦……水壺和水杯在哪裏啊?”
“在這邊。”桃子領著她過去。
阿梨一邊洗杯子一邊狀似不經意地說:“蘭薇不愛說話哦。”
“她呀,就那樣。可能我們特別鬧,顯得她就特別靜。”
“看著很深沉。深藏不露型的麼?”
“那可不是,她就白紙一張。時間長了就知道了,她隻是不愛說話而已,可知道心疼人了。”桃子把水燒上,邊擦手邊走到蘭薇身邊。
“蘭薇。”
“恩。”
“我晚上就走了哈,鑰匙給你,畫畫晚了就回宿舍住。”
“恩。”
“我走了你別太想我啊。”
“恩。”
“想你幹嘛呀,想你浪費腦細胞。”麥可一邊在棋盤上做垂死掙紮一邊不忘損桃子。
陳惜落下一子之後攤攤手。麥可發出一聲哀嚎。“哦!NO!”
九鼎放下吉他走過來,“來來來,數數三兒這回又輸了多少個子兒……”麥可聞言忙在棋盤上胡虜兩把,“起什麼哄起什麼哄!你跟他下試試!”
“我可不找挨掘。不是所有人都有你那厚臉皮的。”
“你一天不擠兌我能死啊,能死啊!”
“不能。可我忍不住。”
陳惜站起來,走到蘭薇麵前,用手語跟她說著什麼。蘭薇點點頭。阿梨驚訝的看了麥可一眼,麥可點點頭。桃子看著陳惜的側臉,突然覺得心裏發酸。暗罵自己矯情,剛才還好好的,這會兒心酸哪門子。可是難過這種東西一旦爆發就不再受大腦控製,桃子趕忙圍上圍脖跟蘭薇說了一聲:“蘭薇我走了,提前祝你春節愉快。”
“你也愉快。”
“老桃再見!”
“行李多麼?”秦朗問了一句人話。
“不多,就一人一包。”
“那路上小心。”
“好的。”
桃子剛要開門,一隻手先她一步把門推開了,桃子轉頭看見陳惜正微笑著看著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桃子一愣,隨即把臉縮進圍巾裏快步走了出去。
有些人,就算再傷你的心,你也沒辦法討厭。仔細想起來,之所以喜歡陳惜,無非是因為他長得帥,第一眼見他的時候太驚豔,以至於之後每每回想起來就莫名其妙地激動。其實她對陳惜一點也不了解,問蘭薇也問不出什麼來,所有關於陳惜的性格愛好都是自己臆想出來的。這就是桃子自己的一出獨角戲。瞬間湧出的自我厭棄感將桃子K.O了一次。桃子低著頭,看著自己左側一步距離的飛躍回力鞋,有些慶幸陳惜不會說話,如此沉默就沒有那麼尷尬。
在美院門外的公共汽車站,陳惜站定,用手輕輕拍了一下桃子的肩膀。桃子抬起頭,陳惜拿出手機寫道:我在這裏等車。桃子這才驚覺自己就這麼不知不覺地跟著他走到了這裏,明明是要回宿舍拿行李的。“啊……我也等車。你等幾路?”
陳惜寫:12路。
“啊,我等22。”桃子話音剛落,22路車就來了,桃子恨不得把自己舌頭咬下來。“……人真多,是吧……我還是等下一趟,看著真擠,是吧,嗬嗬……”
陳惜隻是看著她,微笑著,然後把手機放回口袋裏。還好沒過多久12路公車就來了,陳惜向桃子揮揮手上了車。桃子在他身後使勁兒地揮著手,直到公車都開走了,桃子才慢吞吞地往回走。
王子始終是王子,就算不會說話也是。沒有人能動搖少女心裏王子的地位,他就在那裏,被少女柔軟堅強的心護著。不管女人長到多少歲,王子在她心裏永遠都是那個初見時的樣子。
車上人不多,陳惜走到後排外麵的座位坐下來。下一站湧上來很多人,有人走到他旁邊示意要進去坐。陳惜站起來給他讓座,發現那人不進去反而隻盯著他看。陳惜挑挑眉以示詢問,那人趕忙進去,手□□衣服口袋低著頭坐著。
快到站的時候陳惜從口袋裏掏出1元硬幣,輕拍下身邊的人,遞給他。那人抬起頭,詫異地看著他,“哦,原來你記得?”陳惜微笑,把硬幣又向前遞了遞。他接過硬幣,下意識地用手背蹭了一下要流出來的鼻涕,“嘿嘿,嘿嘿嘿……”
陳惜的微笑大了一點,然後衝他點點頭,起身下車了。
“哎!你去哪兒!”
陳惜走著走著感覺到有人拍自己,他轉過身看到公交車上的那個人,他說:我叫張懷雪,你呢?
張懷雪從沒想過還能遇見這個人,也沒想過要和他有什麼交集,她覺得如果這一次不問他的名字,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遇見了。起碼,要知道他的名字,這是張懷雪奔下公交車的時候腦子裏唯一的念頭。
張懷雪看見他微微側過頭,似乎很困擾的樣子,她下意識地拉住他的大衣袖子,說:“額不是壞人,額是中央音樂學院的學生,雖然和莫(還沒)錄取,算是預科。真的,彭教授親自讓額來的……”他還是沒做聲,隻是看了看張懷雪拉著他的手。張懷雪也驚覺自己孟浪了,悻悻地放開了手。“額隻是想知道你名字而已,額叫張懷雪,額爹說生我的時候天降大雪。方澍說額不適合這個名字,額覺得挺好滴……”
他笑笑,彎下身在路邊的花壇裏潔白平整的積雪上寫了兩個字:陳惜。
“真好聽。”張懷雪咧著大嘴笑起來,牙齒歪歪斜斜地很喜感。陳惜衝她揮揮手轉身走了,張懷雪站在原地看著陳惜寫下的字,“字兒寫滴真好看……”然後忽然想起了什麼,掏出手機一看時間,“啊!”地大叫一聲,便拉緊書包帶順著大路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