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晴了。晴雪的天氣特別晴朗,也格外冷。早晨起來天空湛藍湛藍的,晨風吹在臉上卻向刀片割著一樣,一刺刺地疼。方澍早起去巷口的包子鋪買早餐,排了一小會兒隊,買了燒餅油條和豆漿,他把早餐食物全都放在一個塑料袋裏往大衣裏一裹飛快地跑回家去。
方澍到家的時候蘭薇已經起床了,正在客廳收拾昨天買回來的花。方澍跟蘭薇問了聲早,便脫了鞋去廚房準備早餐。他熱好豆漿出來叫蘭薇吃飯。蘭薇答應一聲繼續做著插花。方澍走過來看了一會兒,“行了,差不多得了。吃飯,等會兒涼了。”蘭薇不做聲,隻是加快了手上的動作。等蘭薇的插花作品完全做好了,方澍端起來看了下,“好看。洗手吃飯吧。”
“恩。收拾了就去。”
方澍接手蘭薇手裏的鉗子和花泥,“我來吧,你快去洗手,公墓很遠,要早點出發。我知道放哪裏,快去吧。”
蘭薇終是放下東西去廚房了。方澍收拾好東西在蘭薇對麵坐下,出溜出溜喝了半碗豆漿,夾了一根油條泡在豆漿裏。“今天挺冷的。早晨我出去買油條的時候耳朵差點沒凍掉了。你今天去公墓得多穿點。”
“恩。”
“要不,我開車送你去?”
“不。”
“真挺冷的。”
“……”
“我騎自行車馱你去吧。你一個人得走到什麼時候。”
“我會搭地鐵。上次是搭地鐵去的。”
有人說過,上下班時間,北京的地鐵簡直就是地獄。聖誕節在中國是不放假的,所以這天早晨的地鐵依舊擁擠。蘭薇抱著插花,方澍扛著自行車站在地鐵站,看著人群像受了某種咒語的詛咒一樣麵無表情但是義無反顧地擠上地鐵列車。方澍觀其盛況,回頭對蘭薇說:“還是坐我的自行車吧。”兩人來到地麵上,寒風馬上就把人打個通透。方澍拿下自己的耳包給蘭薇戴上,接過蘭薇手裏的插花掛在自行車的車把上。“上來吧。”他等蘭薇坐上後座,才登上車子,“扶好了。”蘭薇伸手抓住方澍的大衣,方澍笑笑,從後伸出手抓住蘭薇的手圍上自己的腰,把她的小手□□自己的大衣口袋裏。“走嘍!”
在聖誕節的第二天,北京寒冷的早晨,方澍騎著自行車,帶著蘭薇,在各種汽車緩緩爬行的馬路上,心情愉悅地從擁堵的車流旁邊過去。氣溫很低,但是天氣很晴;路很遠,頂著風騎車帶人很累,但是這樣一來就沒那麼冷了,還微微的出了汗。出了市中心,沒有那麼多車了,騎得就更快了,風就更大了些。方澍回頭大聲問了蘭薇一句:“蘭薇,你冷麼?”
“不冷。”
“冷要說,知道麼。我帶你去旁邊的商店暖和暖和再走。”
蘭薇沒做聲。方澍以為她還挺的住,就繼續騎車。他感覺到蘭薇的手從他大衣口袋裏拿了出來,“扶好了,別掉……”他話還沒說完就有一雙溫軟的小手罩在了他的耳朵上。“我不冷……真的……那你就給我捂一會兒吧。”方澍擦了擦凍得通紅的鼻子,卯起勁兒來蹬車,就像他們小時候,就像那時候。
麥可早上起來的時候頭痛欲裂,這是宿醉最可怕的後遺症。他每次頭疼的時候都痛下決心以後再也不喝醉了,可是他這個決心平均每個禮拜都要下一次。他做起來在左右摸手機,想看看幾點了,可是怎麼也找不到。他敲敲他那混沌的腦袋,使勁兒回憶了下,覺得最有可能忘在Melon的酒吧了,就下床穿上外套去Melon的酒吧拿。
麥可到達Melon酒吧,推門推不開,才想起來現在還是上午,酒吧不可能這麼早就營業。晴雪的天氣比下雪更冷,麥可裹緊了衣服打算去附近的果園超市泡碗麵吃。
麥可進了超市,從架子上拿了一碗紅燒牛肉麵,到收銀台付款,“麻煩給我泡下。”
“成,您等會兒。劉兒!泡碗麵!”
麥可走到座位那裏等,卻看見安怡萍坐在那裏。她是桃子的老鄉,經常來美院找桃子,麥可經常去桃子在的地方看蘭薇,一來二去就熟悉。雖然因為麥可曾經潑了安怡萍一頭水的事兒安怡萍嘴上不太待見他,但麥可本著不與婦人計較的君子主義,還是先跟她打個招呼,“等誰呢?”
“等桃子唄。你們這裏我不也就認識她一個。”
“這話說的,你不也認識我麼。”
“我是有多榮幸。”
“那可不。哥哥請你吃泡麵。”
“你自己留著吃吧,我可不感興趣。”
“這可是你說的啊。”
兩句貧完了,也沒什麼可說的了,兩人就幹坐著互相之間有點尷尬。麥可手伸進兜裏想陶手機出來,才想起來手機忘在酒吧了,他碰碰安怡萍的胳膊肘,“哎,手機借我使使。”
“幹嘛?你自己的呢?”
“我自己有還跟你借什麼。”
“你不會是要拿我電話打長途吧?”
“不是,我打我自己的手機。我手機好像是忘在酒吧裏了,我又不確定。剛才去看了看,酒吧沒開門。沒準Melon幫我收起來了,我打個電話問問他。”
安怡萍將信將疑地把手機拿出來給他,看著他撥號,“1580456……0456是北京的號麼?”
“怎麼不是,這就是我的號。我說你能再小氣點麼?”
“能。我就是這麼小氣,頭發都自己剪。”安怡萍指指劉海兒說。
“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
“怪不得那麼怪。”
“切。你打完沒?”
“還沒接通呢……丫不接,可能還沒起來。”麥可掛了電話將手機還給安怡萍。這時候超市的小劉端著麵出來了,“這是誰的麵?”
“我的,我的我的!”麥可趕忙迎上去接過麵,坐下來西裏呼嚕地吃起來。
麥可一碗麵快吃完的時候Apple突然站起來走了。麥可以為桃子來了,也沒當回事兒,繼續吃麵,偶然一抬眼,看見Apple背著超市向前跑過去,可是她跑向的人不是桃子,是雷諾。麥可用手背擦一下臉上的方便麵湯,“這個世界太瘋狂了……”
Apple從超市的玻璃看到雷諾走過來,她看一眼專心吃麵的麥可就快步走出去了。出了超市的門她就跑了起來。她其實很緊張,可是她想如果是跑過去的臉紅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雷諾提著一個紙袋子,逆光站在那裏,帥的天理不容。Apple心裏默念著他的名字,雷諾雷諾。但她沒有叫他,她就那麼傻嗬嗬地站在他麵前,她想裝的漂亮點,裝的不在意一些,可是她不確定自己的表情有沒有控製好。
“安怡萍同學。”
“叫我Apple就好。”
“冒昧叫你出來真不好意思。”
“沒有沒有。”
“我今兒叫你出來是要把這個還給你。不好意思,辜負你一片好意。”
Apple愣愣地接過紙袋,裏麵是她送給雷諾的那條圍巾。Apple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倒流了,直衝腦袋頂。就是有那麼嚴重,有時候丟臉比傷心更讓人難以接受。
“那個手機鏈隻是個小玩意兒,不值什麼錢,也不值得你親自織一條圍巾作為回禮。”
“不是……我隻是……我沒有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