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她回家了。”
方澍回過頭,“她沒回家。”
“真回家了。你叫門得使勁兒叫,她要是畫畫或者看書一般聽不見別的聲音。”
“我跟她住在一起。”
“哈?!”桃子同學驚訝的裂開大嘴都能看到後槽牙的程度。
“怎麼了?”
“沒……沒怎麼……嗬嗬……你去畫室找了嗎?”
“她沒在畫室。”
“啊……那去哪兒了呢……”
“我去找她,打擾你了。”
“等等!我跟你一塊兒去!我對本地比較熟……”桃子說著急忙拿了她的破羽絨服套上,踩了扔在門口的棉鞋“哐當”帶上門,“走吧。”
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天上飄下來零星雪花,天氣預報說今夜有小到中雪。桃子裹著羽絨服走在方澍右後方半步的地方。方澍走的不快,可是他腿長,桃子的兩條小短腿要緊倒騰才能跟上。方澍隻是專心走路,不回頭也不說話,仿佛隻有他一個人在走。桃子跟方澍不熟,以前方澍對桃子來說隻是傳說,傳說中他是蘭薇的青梅竹馬Orange的初戀秦朗的死黨兼情敵和三兒自以為的宿敵。這是桃子第一次跟傳說中的方澍正麵交鋒……好吧,隻是一起去找蘭薇。桃子偷著瞄了方澍好幾眼,假咳了好幾聲,也想不出什麼話題能打破一下這尷尬氣氛。
“就送到這兒吧。”方澍突然站住,轉過身來對桃子說。
“哎?”桃子一看,已經走到學校大門口了。“不是,那什麼……找蘭薇麼,不是?”她有點堂皇地說。
“我一個人找就行了。”方澍的語氣平平的。其實這語氣桃子很熟悉,蘭薇一直都這麼說話,沒什麼情緒。可是這種語音語調會讓聽的人誤會,聽的人會認為自己此刻很多餘。桃子尷尬地扯扯羽絨服的袖子,“啊……你別誤會,我真的是想幫你找蘭薇。我聽說你是從國外回來,可能對北京不是很熟悉……我沒別的意思,真的……”桃子說著,不隻怎麼的眼圈都熱了,鼻涕卻先眼淚一步流了下來,她慌忙用袖子去擦。
方澍沉默了兩秒,然後說:“你想吃炸醬麵麼?”
桃子坐在快打樣的炸醬麵館呼嚕呼嚕地吃著炸醬麵的時候心裏麵直納悶兒,我是怎麼到這個地方來,並且跟蘭薇的青梅竹馬Orange的初戀秦朗的發小三兒的宿敵坐對桌吃麵的呢?
“那什麼……咱,不找蘭薇了?”
“恩。她去少辛那兒了。”
“你怎麼知道?”
方澍沒回答,隻是低著頭呼嚕呼嚕地吃麵。他吃麵的時候一點都不怕醬濺到臉上,用筷子卷麵的動作也很熟練,跟他貴公子的形象有些反差,卻又讓人覺得他坐起來很利索,一種很地道的感覺。
“你其實對這附近挺熟悉的吧……這種飯店都能找到。”桃子挑著碗裏的麵條說。
“恩。比你熟。”
“是麼……嗬嗬……我班門弄斧了……嗬嗬……”桃子尷尬地假笑兩聲,對方也沒有要為她解圍的意思,她隻好低下頭吃麵。
從麵館出來,雪下的大了些。麵館前麵一盞路燈,昏黃的燈光下,雪片紛紛揚揚的,很像話劇的舞台效果。
方澍豎起大衣的領子,“自己能回去?”
“能。”
“我送你到校門口。”方澍說著就先一步向美院走去。桃子跟在方澍身後走著,她想了好幾想,終於說:“那什麼,方澍,謝謝你。”
“不用。”方澍頭也沒回,繼續向前走著。
“真的謝謝。其實我今天算是失戀了呢,就在今天下午。雖然也沒表白什麼的,可是他對我沒意思能看出來。平安夜又是我一個人,孤單的很可憐……雖然你跟我什麼關係也沒有,你還請我吃了炸醬麵。現在好像沒那會兒那麼悲慘了,感覺。”
“這個時候,隨便一個什麼人都會讓你覺得其實沒那麼悲慘。你不用謝我。”
“你不是來了麼,雖然是為了找蘭薇。”
“蘭薇的爸爸是一個很好的人。”方澍突然說起蘭薇的爸爸,他停下來看了桃子一眼,然後繼續走,邊走邊說:“他善待身邊的每一個人。我爸說他是爛好人,像他那麼沒脾氣的男人還是第一次看見。他說自從有了蘭薇之後,他就變成那樣了,因為他希望蘭薇遇見的人也能好好地對她說話,他的蘭薇也應該被別人善待。我做不到對每個人都和善,起碼,請蘭薇的朋友吃碗麵是可以的。”
“蘭薇遇到的都是好男人呢……爸爸都這麼Nice……”
“失戀了難過麼?”
“哎?”方澍突然轉換話題讓桃子有些措手不及。她扯著羽絨服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也沒那麼難過。就是覺得丟臉。我還給他買了禮物,他以為是蘭薇給的就很高興地收下了,結果知道其實是我的之後……就有點失望。他倒是沒說,可能看出來。你知道,眼神什麼的……”
“恩,那樣是會失望的。”
“……你不打算安慰也別踩我呀。我雖然說不難過,還是有點難過的……”
“蘭薇送你什麼聖誕禮物了?”
“沒有。”
“我也沒有。”
“她哪會送別人禮物。啊,她送過我杯子,刻著我名字的杯子。不是聖誕節送的,很長時間以前。不過總是送過的。”
“她不擅長這些。”
“我知道。”
方澍站住,轉過身對著桃子,“我替蘭薇,送你個聖誕禮物吧。看在你失戀的份兒上。”
“不算失戀啦……就算失戀好了,”
方澍立在無人的馬路邊,抬頭看了看紛揚的雪花,深吸一口氣,唱到:“you
dream I
was your
lover, and
i lied in
your
arms……
you
dreamed of
all our
children
playing in
the sun
i hope
that
you're
alright
i hope, i
hope that
you're
alright
sleep, my
snow white
桃子站在方澍身邊,聽著他唱一首她沒聽過的英文歌。歌詞卻很好懂,很溫暖。方澍的聲音很美,低音處醇厚,高音處清越,他唱歌的時候沒有特殊的表情動作,隻是站在那裏,頭微微仰著,卻讓聽的人覺得他是那麼情深篤定。
方澍唱完的時候,桃子伸手摸自己的臉,竟然流了一臉的淚水。她依舊用袖子擦著鼻涕,因為哭的太難看,不敢抬頭看方澍,隻能用帶著濃濃鼻音的聲音說:“真好,你唱的太好了……怎麼能唱這麼好聽……”
“聖誕快樂。”方澍說。
那天晚上桃子寫了一篇日記:原來我以為的傷心其實也沒那麼傷心,原來來自陌生人的溫暖也可以直達心底。謝謝今天給我禮物的人,這是我活到現在收到的最好的聖誕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