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窗外的風沒有住,風聲伴著流浪貓的嘶嚎,聽起來有種揪心的滲人勁兒。
齊思妍翻來覆去睡不著,她冷了,蜷縮著身子,像極了一隻被開水燙過的蝦子。
那隻老公貓這時也跟著翻身,把自己的女人奮力往懷中摟,那眼睛都睜不開,嘴裏已經模糊著說開了。“老婆,老婆,嗯,抱抱啦……”
“抱你個頭!”齊思妍煩躁推他,沒推動。然而五分鍾不到,他自己手一鬆,很直接的翻到另一側,睡的比豬還死。
終於等來萬籟俱寂,臥室裏隻剩彼此呼吸交錯。
齊思妍一個人輾轉難眠,守著深夜黑暗,早記不清過了多少個這樣的夜晚。
現在齊思妍不怕孤獨,身邊有這個男人和沒這個男人,幾乎沒有區別。
熱戀的時候,他曾把自己的女友扔給幾乎與她沒有共同語言的父母,自己徹夜不歸。當他們的愛情耗到結婚了,幾乎沒有餘溫的情況下,他也曾拋下懷孕的老婆,跑到鄰居家,為了幫人家哄懷孕老婆,湊齊三缺一打麻將,對自己的老婆不聞不問。
如果時間可以逆流,如果一切可以重來,齊思妍會毫不猶豫選擇不要和賴天宇見麵。
也許結局早就注定,他們太不甘心,以至走過了第一個七年之癢,沒有收手。
這該怪誰呢,齊思妍笑得有點發苦。
怪自己吧,遇人不淑,白長了一對大眼睛,有眼無珠。
齊思妍當年和賴天宇有了真正的床上關係,才算正式交往。她沒有告訴劉姨,她發現,母親對賴天宇登門沒有太好的感覺。不排斥,也不親切。
有段時間齊思妍對母親的態度很是困惑。直到她和賴天宇在多年發生了家庭危機後,才得到答案。劉姨說,我早就料到了,所以當初不同意你們交往。吃肉的和吃菜的很難吃到一桌,秀才和兵痞為伍,有禮說不清。
齊思妍第一次去賴天宇家的時候,已經是98年的9月份了。
剛到他們家的時候,齊思妍沒有被外傳的窮山惡水所影響。一切在她眼裏,都覺得新鮮。
賴天宇的爺爺奶奶那天都在,賴爺爺手下齊思妍的禮物,在孫子的催促下,歡天喜地的下廚房炒菜去了。賴天宇這個時候把女友往賴奶奶麵前一推,擠眉弄眼的逗老太太。
老太太因腦血栓後遺症,已經糊塗了,見到孫子叫兒子,被逗了幾句,傻呼呼的順著嘴角往下淌口水。
齊思妍微微蹙眉,她不喜歡被人當做木偶或展品擺明麵上。
吃飯的時候,賴天宇興致勃勃給女友介紹家庭成員的趣事。他們家,一家五口,全姓賴。
齊思妍當場破功,聽說過五好家庭,沒聽說過五賴家庭。五賴=無賴?有那麼一段時間,齊思妍因為這個,覺得賴天宇的家庭非常喜感。
賴天宇滔滔不絕,家底淘了個盡。他現在爺爺不是親爺爺,姥爺不是親姥爺。估計沒有誰比他們家更熱鬧,兩門四房親。
賴天宇的親爺爺曾是京西明騷一時的礦主的兒子,奶奶是京西一個占山的土匪的女兒。聽到這裏,齊思妍再次破功——典型的資本家和土匪聯姻。
可惜不幸的是,一場文化浩劫,賴天宇的親爺爺自殺了。他奶奶一個人獨自帶著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外帶肚子裏還懷著一個,在那個年代實在撐不下去,經人介紹,改嫁山裏。找個成分最清白,家裏最窮的過日子,圖能混個安生晚年。
從心裏講,齊思妍有點同情這個家庭。聯想起自己的家庭,也是那場浩劫的產物,她對這個家庭,產生了一絲同命相連的相惜之情。掙紮在相同命運下的人,應該更容易相處吧。
事實證明,她一開始就同情錯了人。
所以說,有的時候,濫發同情心,覺不是什麼好事。
和賴天宇的父母初次見麵,氣氛還算融洽。他們在詳細問了齊思妍的情況後,沒有過多表示熱情,但是也肯定了他們的關係。
晚上齊思妍幫忙洗碗,賴嬸刷盆,動作麻利。
“你家海澱啊?”賴嬸用抹布擦幹淨盆裏的水,又問一遍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好像,得不到肯定,她的心就放不下來。
齊思妍深有體會,明白那問題意味著什麼。在戶口沒有放開的年代,城市裏的男孩如果娶了外省市的姑娘,將來有了孩子,戶口將是一個叫人頭疼的大問題。
“是啊。原來住西城,拆遷搬到西三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