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她的確會忘記濯瑒不正常這回事。
並且總是以為自己可以控製局麵。
沒想過濯瑒會變成這樣子。雖然是她自己給了他機會,讓他學會這甜蜜的吻。
不可能讓事情繼續發展下去。雖然她看到了濯瑒眼裏流露出來的戰戰兢兢的害怕。
他害怕她討厭他。
“我……要回家了。”她飛快的說。
出現在門口的男人早就離開,而且也很好心的替他們關了門。
蝶語卻氣急敗壞的在房間裏找自己的衣服。
濯瑒站在原地,看著蝶語要逃跑的姿勢。
蝶語抬頭,“我的衣服呢?”濯瑒受傷的表情已經那麼明顯。他像孩子一樣,很容易就察覺到大人臉上的神色。
這令蝶語有些內疚。濯瑒懂什麼呢,一開始就是她縱容了他。
簡直無法跟他解釋。她曾經跟追在她屁股後麵的濯瑒說,我不喜歡你,不要來糾纏我,不要來煩我……
現在,她卻又一次縱容他,甚至是勾引他……
她挫敗的歎了口氣。周蝶語,你總是有本事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團亂。
“我隻是該回家了,要工作啊。我的衣服呢?”她試圖溫柔的掩飾她剛剛的慌亂。
“你也害怕我對不對?”濯瑒靜靜的回答。
蝶語看著他,說不出話來。無法繼續假裝。
“因為我是個有暴力傾向的智障?”
蝶語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因為不開口就等於默認了。但她還是找不到話說。
濯瑒眼神一黯,打開門,走出去。門在身後重重的闔上。
蝶語被內疚擊倒。是的,她害怕。真的害怕。即使那個吻再甜蜜,他也是不正常的。她才從錯誤的迷戀裏走出來,怎麼敢輕易沾惹濯瑒這樣的角色?
她討厭麻煩。
決定盡快離開。
始終找不到衣服,走去濯瑒那個巨大的衣櫃。
日式的推門。輕輕的嘩一聲,一麵巨大的鏡子出現。她看到鏡子中的人,很長時間沒反應過來。
長發溫柔傾瀉,五官柔靜,被吻過的唇,潤澤淡雅。白色真絲睡袍,淡淡像一個水影。
她已經忘記了自己的這個樣子。
她拋棄掉的青春歲月裏那個紮著馬□□走在水族館裏希望變成一條魚的女孩。
僅僅因為宮發臣說,我不喜歡單純柔弱的女孩。
那時候,她願意為他做出改變,以為最終他們是可以在一起的。
怎麼不會呢?他熱情的引導她進入成年人的世界,許多次,用他所有的積蓄解救她那可憐的母親。他把她從絕望中帶出來,曾給她最幸福的憧憬。
她應該為他改變。因為他給了她一個快樂的美夢。
他隻是沒有娶她而已。
這不是他的錯,他從來就沒有承諾過。他一開始就說,他不會娶她。他隻是喜歡女人。
蝶語對著鏡子中的自己笑笑。隻是想打個招呼。
許多年。和宮發臣的糾結,她終於獨自成長起來。卻在不恰當的時間遇到海生。
相遇的太早。
現在,她不想再錯。不想再讓自己陷入困境中。
對不起,有些傷害不是本意而為。隻是如果不傷害你的話,就會傷害到我自己。我想我應該可以自私一次。
她伸出手,把那麵鏡子推向一側,那個水影一般的女子便迅疾的離她而去。像一股潮濕的風。
滿櫃的衣服,整齊的懸掛。
她取下一件T恤,潦草的套上。
牛仔褲試了幾件,根本無法走出這個房間。
最終在下麵的抽屜裏翻出一條稍微瘦一點的繡花窄腳牛仔褲。標簽牌子還掛在上麵。
她用牙齒咬掉標簽,然後穿進去。
依舊肥大,需要挽起褲腿。不過,恐怕再也找不到其他更適合的。
她不想再照鏡子。
也沒有找到自己的背包。便匆匆跑出去。
濯瑒就站在門口不遠的地方。他的眼裏蓄滿淚水。雙手插在褲袋裏,用力攥緊。
蝶語卻沒有看到他,急速的跑掉。
濯瑒的眼淚很快落下來。
他像孩子一樣抽搐了一聲,然後捂住嘴巴。
已經很多年不像這樣子哭泣。無助。害怕。因為自己與別人不同。無法擁有朋友,然後不屑去擁有。無知的站在盛世財團的頂峰,看到的隻是虛妄的恭維和冰涼的背影。被巨大的驕縱和深切的自卑填充。父母並不喜歡他,爺爺的遺囑也隻是把他推向他們的對立麵。閔浩忠?
對,也許隻有閔浩忠。可是,閔浩忠從來沒有給他感情,他隻是為他工作。
他想要的隻是周蝶語。隻是周蝶語。為什麼不可以得到?
不是那麼溫柔的說生日快樂嗎,不是那樣激烈的親吻嗎,他的愛已經快要把自己充溢,她卻好像並不了解。
難道我的愛不是愛嗎?難道因為我不正常,所以我的愛也是不正常的?
如果所有這些不是愛,那所有發生的一切是什麼……
濯瑒掏出手機,“閔浩忠!我要周蝶語!如果她不回來,我就把盛世大廈燒掉!”
濯名義遠遠的看著那個落荒而逃的女孩。
他當然好奇,一個讓濯瑒愛上的女孩會是什麼樣子。畢竟,他的兒子也隻是情竇初開。閔律師說,在濯瑒心裏,她就是女神。
他推門而入的時候,就是想要見一下她。
沒有預料到的是,會有女孩子願意跟他的傻兒子那樣接吻。而且是個那麼美好的女孩。
令他回憶起青澀的初戀。
當濯瑒喊著要燒掉盛世大廈的時候,濯名義忽然笑起來。
沒什麼。隻是覺得有一場好戲可以看。
曾經他似乎是也想要燒掉盛世大廈。
當然那也隻是一時衝動。
年輕時候的衝動現在想起來是多麼傻多麼可笑。
卻也那麼美好那麼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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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周蝶語在自己家房門口被捕。
警察就等在那裏。然後把一副冰涼的手銬套在她手腕上。
那一刻,她的確是懵了,嚇懵了。
絕沒想到自己的人生會和什麼手銬聯係在一起。
“不可能,不可能,”她有點倉皇的搖著頭,“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我一直是——守法好公民。”
“周小姐,”警察說,“我們以涉嫌偷盜罪拘捕你。”
蝶語覺得自己的腳有點發軟。
她也覺得自己很沒出息。但真的走不穩。她告訴自己清者自清,之後才假裝從容的坐進那台警車。
她第一次坐警車。從前也和魯琦思思她們對著坐在警車裏巡邏的帥哥猛吹口哨,隻是沒想到自己會真的坐進來。
住宅區的左鄰右裏平常死也見不到一麵,現在卻突然大爆炸似的一窩蜂出現,站在門口瞻仰她。
看到人群裏的楊思思,她正一邊觀望,一邊吃墨魚小丸子。
蝶語拚命向她擺手,並且狂喊,“不是我,不是我,我什麼也沒做。”
前座的警察好笑的回頭看她,“周小姐,玻璃是隔音的,你喊再大聲外麵的人也聽不到。”
蝶語有點頹喪的放下手。
“警察大哥,我真沒做什麼壞事。你大概不認得我吧,我也出過幾本攝影集啊,像我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盜竊……”
“誰不認得你啊,我敢說全國的人都認識你,全世界至少一半的人認識你。你不是濯瑒少爺的緋聞女友嗎?”
蝶語懵。
警察好心的減慢車速,並且好心的按下車窗玻璃,“那麼大的海報,誰認不出來?”
蝶語眼神撲朔,轉頭看向車窗外。
世紀廣場雜誌大廈,懸著巨幅新聞廣告。
左側是宮發臣和他的未婚妻。標題是:郎才女貌,政經協作。
右側卻是她和濯瑒在天鳳圖書室高難度的接吻動作。自然也有一個標題:情竇初開,窮追不舍。
蝶語哀嚎一聲,徹底的安靜下來。
在寬敞明亮的警察局,毫無意外的見到閔浩忠。
西裝革履,英俊瀟灑,優雅的坐在警局,並且有一杯茶奉送。他翹著高姿態的二郎腿,端起茶,聞了聞又放下。
蝶語進來的時候,他扶了扶眼鏡,然後抬頭興味的看著她。
蝶語很快就明白過來。肚子裏立即窩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