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野馬公司出來,馬新業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讓司機送他到梨園賓館。租來的那輛出租車就停在賓館的停車場裏。剛才在七樓聽到的那個聲音讓他緊張也讓他驚喜,想不到蒙麵人會出現在野馬公司。那晚之後,他一直在思索,是什麼人在跟蹤自己,他們知道了自己的什麼,他們又知道了自己知道他們些什麼?他們會對自己怎麼樣?他們會在什麼時間再次出現?馬新業想了無數種可能,但就是無法找到線頭。驚喜的是,這線頭其實一直飄在他眼皮底下,隻待他走近,才看清它。既然看到它了,就不能放過,就要抓住。它是一條泥湫,一直藏身在泥巴裏,他需要做充足的準備才能動手捉住它。
聯想到剛才見到的赤紅臉,馬新業斷定:他們是一夥的,也參與了那天晚上的攔劫行動。那麼,他們跟野馬公司是什麼關係呢?跟野馬公司的誰是直接關係?也不知羅飛那邊調查的怎麼樣了,他希望調查結果與他的諸多懷疑能掛點鉤。對於羅飛那邊,他準備給他提個建議,利用李東經常把妓女帶回宿舍過夜的現象,抓個現行,然後借機清理野馬公司,到時候,他對七樓健身中心的懷疑就能揭開真相。
梨園賓館斜對麵是沙石市公安局。大樓門前那枚金光閃閃的警徽,還有許多著裝的警察從那裏進進出出,令馬新業羨慕極了。他暗暗問自己:既然喜歡這身警服,為什麼不像他們那樣,堂而皇之地工作呢?如果此刻走到他們當中,有誰會把自己當成他們中的一員呢?他們頂多出於職業的習慣,問你有什麼需要幫助嗎?他們肯定把你當成普通老百姓,你不覺得委屈嗎?這麼想著,馬新業還真有點黯然,但絕沒有悔意。他安慰自己:你隻是羨慕他們穿警服時神氣的樣子對嗎?你在暗處驚心動魄地經曆過的那些事,他們同樣也沒經曆過對嗎?想著,想著,馬新業就想起了莫菲,他覺得奇怪呀,這小姑娘怎麼突然失去聯係了呢?電話也不打了,給她打過去也沒接?難道是羅飛幹預成功?有段日子不聯係了,心裏還挺惦記著她,還真盼著她能來個電話,聽聽她的聲音也是好的嘛。前幾天,羅飛曾責怨他:“這兩個月你的電話費用驚人地高,頂兩個公務員的工資。”他也回敬了羅飛:“兩個公務員的作用加起來能比上我一個人嗎?”通過羅飛的責怨,他知道羅飛看了他的電話單,對他與莫菲通話並且通話時間過長表示不滿。也不知為什麼,偏偏在與莫菲通話的問題上,他對羅飛有抵觸情緒,甚至不希望羅飛監督他的私生活,他隻把握一條:跟莫菲不暴露身份不談工作即可。自從那夜之後,他有點離不開這個女孩的安慰了。
馬新業撥通了莫菲的宿舍,電話響了六七下沒人接,他掛斷了。他又撥她的手機,關機。咦,這可是少有的情況,難道出差了?難道正在開會?難道正在案子上?那晚正好自己有點時間,想跟她聊聊,結果電話通著她卻沒接。這不對啊,有點反常,依她那麼強烈地想見自己這點來說,就算當時沒接,過後也應該馬上打過來啊?肯定哪裏出了問題。因為一時沒有找到莫菲,他的心情焦躁起來,這可是從未有過的現象。顯然,莫菲正在遠離他,這也正是他一開始就希望的。可是為什麼,當她真的疏遠自己了,他又有點舍不得,心裏反而空落落的感覺呢?馬新業煩躁地拍打著方向盤,好一會兒安靜不下來。人心都是肉長的,莫菲為了接近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對他說過的一切溫存的話,還有自己對人家想理就理,想掛電話就掛斷電話的武斷做派,點點滴滴都浮現在腦海,真是對不起人家啊。他想,這個案子結束後,自己說不定又被派往外地哪裏去了呢,也許再也見不到這個率真的女孩,與她徹底失去聯係。如果真像預想的那樣,豈不是太遺憾?他轉念又想,正因可能是那種結果,才更應該見見她,起碼當麵向人家道歉,也當麵感謝人家這段時間為自己耗那麼神。那姑娘說她喜歡星巴克咖啡,自己也答應過約見地點定在那兒,這會兒正好是午休時間,如果她在辦公室的話,就接她到星巴克咖啡小坐一會兒,就坐一會兒。他很想近距離地坐在她對麵,真誠地對她說聲:對不起。
打定了主意後,馬新業很快是查出反恐處值班室的電話。電話通了,是馬大蝦接的。馬新業說他是莫菲的同學,請她接電話。男警察說請等一會兒,很快,莫菲就過來接電話了:“您是我同學?是哪位呀?”
當莫菲清脆的聲音傳來時,馬新業竟有些微微的激動,他沉穩地回答:“是我。”
“是你?”莫菲愣住了。
“你聽著,五分鍾後我到你單位門口接你。OK,就這樣!想著把手機打開!”
不等莫菲做出回答,馬新業已經掛斷電話。他迫不及待地一踩油門,紅色出租車果斷地往反恐處方向開去。
莫菲本來正要到食堂去打飯,這時她像做夢似的,簡直不敢相信剛才馬新業真的來過電話。她再次聽了聽話筒,裏麵的忙音還在響,由此她才相信,剛才是馬新業打來電話了,自己不是在做夢。於是她立刻飛進自己的辦公室,背起爸爸送給她的軍用書包,她向和平打招呼道:我出去吃了,下午上班前趕回來。
和平酸溜溜地追問:“誰請你啊,是你同學?哪兒來的同學?把我也帶上蹭一頓吧?”
莫菲義無反顧地衝到院子裏,給他丟下一句話:“美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