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黑夜來臨,無盡的濃墨漫向天際。
我一步一步在幽冷寂靜的花園中艱難地前行,雙腿沉重得像是陷在沼澤裏。此刻,腳下的泥土溫柔地托著我赤裸的雙足,似乎不忍心再讓我受到一點傷害。緊緊攥住的左手漸漸無力,啪嗒一聲,拎了一路的紅色高跟鞋便掉到地上——是我為了悄悄接近那對賤人而特意脫下的。
我抬起手腕,一把扯掉他送的廉價手鏈。像是劃過黑夜的流星,銀色的光芒一閃而過,手鏈被我砸向視線內某處不知名的植物。
“窮鬼……”
我用盡最後的力氣從喉嚨裏擠出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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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返校日,夏丼葵拽我去看高一新生的演出。
她途中提到的組合,名字非常土,叫“花樣少年”——由三四個小正太組成,跳舞差,唱歌差,近年靠打同性戀擦邊球才走紅的組合。
說來,雖然我喜歡長相好的男生,但還不至於去意淫小屁孩。一路上,我苦口婆心:“咱倆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跑去對低年級的犯花癡——要是在全校傳開,那還怎麼混?”
夏丼葵沒有理我,在前麵嗖嗖走得飛快。
好在禮堂隻有兩層。
當我慢悠悠晃進廳內的時候,裏麵一片漆黑,就等著某超人氣少年偶像組合出場了。
場下群眾一片屏息凝神。我緊緊握住夏丼葵的手,在她耳邊說道:“看,那幾個家夥真不專業,都站到側條幕外麵來了。”
她似乎沒聽進去,隻是咬著下嘴唇,專注地望向舞台——一副含情脈脈的蠢樣子。
我心底一抹絕望油然而生。初中時,我和夏丼葵在學校最大的樂趣就是看帥哥,仗著年紀小,總是恬著臉上去要手機號。上高一後,我們就像“新鮮的食物”一樣被高年級的盯著,就算老老實實在班裏不動,都會有帥哥跑上門搭訕。
但我所說的是,我們高二了,已經是學校裏倒數第二老的了,再這樣不顧形象地犯花癡,是會被學妹們看笑話的啊!
音樂響起,舞台上,幾個男生穿著亮閃閃的演出服跑出來,底下女生們一陣高呼,像是沒見過男的一樣。
我發現我們學校招的人真是越來越三流了。哦,那廉價的演出服!哦,那蹩腳的妝容……我看不下去,撒開夏丼葵的手,低頭往外走。
但就在此時,遠處突然響起一個高昂的男聲,像一聲槍鳴刺入我的耳朵。
“在與你相遇的瞬間,我以為時間已經停住——”
我轉過身,透過一排排尖叫著的小女生,望向遠處。
燈光交映的舞台中央,一個男生像太陽一樣閃耀,似乎所有人都是陪襯,似乎萬物都被他吸引。他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伸出手,勾了勾手指,像是點燃一片大火席卷向整個世界。
那一刻,我意識到,真的有一絲火苗在我心裏點燃。
然後,我忘了我是怎麼穿過層層人海,怎麼搶過旁人的一束玫瑰,怎麼走上台將花遞到他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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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並不是我以前印象中的小正太。
個子甚至比我高不少,劉海碎碎的,秀氣的眉上挑著,麵容說不出的俊俏。燈光退去,他的側臉隱沒在黑暗裏,我看見他打量了一眼玫瑰,然後看向我,露出一個壞壞的笑容——旁人應該是看不到的。
很久以後,我無數次回憶起這一瞬間,回憶起自己的心是怎樣在那一刻被擊中。
就如我所描述的那樣,柏愷,並不是什麼萌係正太,而是一個身材高挑的美少年。
在我目空一切,以一個同齡女生的身份站到他旁邊十秒鍾之後,台下終於爆發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慟哭聲。尤其是被我搶走玫瑰花的學妹,幾乎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狠狠捶起地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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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我毫無意外地接到了前任的電話。(秦子崢)
通話不到十分鍾,最後以他堅信“你是為了讓我吃醋,才去給高一小白臉送花”而結束。
整晚,我記住的隻有兩個字——柏愷,那個高一男生的名字。(前任在電話裏告訴我的)
半夜,我更新了一條狀態:第一次遇見陰天遮住你側臉,有什麼故事好想了解,我感覺我懂你的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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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自習室是我和夏丼葵的據點,我們常常坐靠窗的位子。
午後的陽光正好,愜意得讓人恨不得寫點作業。這念頭在我心中燃起,又漸漸熄滅。我不禁感悟到,欲望正如火焰,無所來,無所去,雖明豔無邊,卻是一場不應執著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