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山跳下馬,兩個人慌忙把狗子爹抬上馬背,馬嘶叫著向拐子莊飛馳。
至村口,馬卻無論如何也不再走,連山跳下馬。“不對啊,東西那兒去了,東西呢?”。
“什麼東西,快走吧,我爹要死了!”
“不對,明明這裏擺著紙人紙馬的啊,怎麼不見了?”
“是不是招魂燈什麼的?”
“是啊。”
“別想了,剛剛我看到了一列鬼,像皇帝出行似的。快走吧,一定是鬼給弄去了。”
他們直接去了狗子家,把狗子爹抬到炕上,順手取下老爹懷裏的小葉紅旱煙。在貼身的內衣裏看到一說紅綠相間的虎頭鞋,狗子爹生前說過,虎頭鞋能辟邪,這應該是他給孫子買的。看看虎頭鞋,又看看炕上的老爹,狗子越發傷心。
門啪的一聲被打開,李賢一身重孝闖了進來,身後跟著德茂和老爺子榮祿。
李賢俯身看看將死的狗子爹,滿臉蠟黃,雙眼突兀,是和自己老娘死時的麵相一模一樣。
趕忙問發生的一切。狗子把剛剛發生的說了一遍。幾個人麵麵相覷,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鶴首雞皮的老爺子榮祿喃喃自語,死亡竹簡,死亡竹簡,顯靈了,顯靈了。
李賢還在悲傷中,隱隱約約的感到在屋外飄過一個身影,身影很熟悉,似乎是他的老娘。
李賢趕緊跑出去飛身上馬,跟著身影就追了過去。
半個小時的奔跑,在離鬼地還有一百米左右的距離,紅鬃馬再也不走了,李賢隻好穿著高帽白衫直直的往鬼地走。身影一步一回頭,似乎在導引著他,李賢感到那是老娘的魂魄,她有什麼事要告訴自己。
要到達鬼地,看到在一片淺藍的迷霧中突兀起一個巨大的牌樓。
四角飛簷。朱漆似炭。漆黑的山門空闊如宇,古意蒼茫。血鏽般的橫匾上,鐫著駭人的“鬼門關”三個大字。在牌樓的兩個立柱上懸垂著一副楹聯: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關前兩旁排列著十八個鬼,個個,張牙舞爪,姿態各異,活靈活現。關兩側古樹蔭蔽,雀鴉聒噪,寒星涼月,給人陰森恐怖之感。
李賢知道平時這裏除了有一個巨大的長滿蒿草的土丘外並無此物,正疑惑間,腳下一滑,跌倒在地,額頭上的血沁了出來,疼痛鑽心。抬頭再看牌樓,他看到一個身影異常熟悉,再仔細看,藏藍色的棉褲棉襖,手拿姥姥那盞亮黑的細瓷油燈,待緩緩轉過身來,他發現,那果然是自己的老娘。
李賢驚呼一聲撲了過去,脖頸卻似乎撞到了玻璃上,一下子被彈了出去,幾次撞擊終不得進。看著近在咫尺的老娘,清淚長流,大聲喊:“媽。是你嗎?你怎麼在這裏,咱們回家吧,快回家!”
她緩緩地動身,陰著臉,發出聲音,聲音很小,淒婉而尖長。
“孩子,媽已經死了,我隻是魂魄,媽走了,這是鬼門關啊,過了關就是鬼了,你回去吧,你膽小,這麼深的夜,路不好走,回家時小心,別摔壞了身子。媽要走了,你是媽的好兒子,下輩子咱們還做娘倆好嗎。”李賢娘說。
悲傷湧上心頭,李賢清淚如注,哽咽著說:“媽,你怎麼這麼命苦呢。我長大成人了,你卻撇下我走了,我可怎麼活啊。”
“傻孩子,人都得死的,對了,那個菲菲我看到了,是挺好的閨女,你要對她好。在你姥姥家西廂房有個櫃子,從上數第二層,在左邊的抽屜裏有個紅布包,裏麵是我準備給將來的兒子媳婦的定親禮,是一副蒜花銀鐲子,記的給菲菲,別說是我說的,怕嚇著孩子。”
說話間,一個牛頭蛇身的小鬼拿著一把鋼叉狠狠地刺進李賢娘的心肺,一股綠色的血液噴濺出來。李賢娘回身伸手去抓,卻被電流擊中,癱軟在地。
“兒子,快,給媽燒‘路引’!快找到太歲讓媽還陽!”
李賢再也忍不住,探著頭往前撞,但明明一切就在眼前,但就是進不去,幾次被彈出來眼冒金星。一陣風吹過,沙子迷了他的眼,等揉了揉眼,再睜開時,所有東西卻不知何時完全消失,隻有那個巨大的土丘黑通通的兀立在眼前,幾隻山鼠抖著長長地胡須,腦袋極快的擺動,一會兒又鑽進土丘上的洞穴裏。
四處張望,除了幽幽的山,河山澗裏是隻聞其聲不見其形的河水,再也沒有什麼東西。往亡人穀看去,在一片黑幔上,一條白帶垂下來,那是薑女石窟眼裏流出的拐子河的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