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斷斷續續的下了兩天,到第三天的時候,才逐漸轉小。珍珠跟玉簪在院子裏堆了兩個雪人,隻是都不大,嬌小可愛。叫後來的雪壓著,也漸漸變了形,渾圓渾圓的,依稀能辨出核桃的眼睛,胡蘿卜的鼻子,辣椒的嘴。
珍珠到底還是遂了霍仲軼的願,於他一道去滑冰。霍仲軼親自來接她,看她一身乳白洋裝,連大衣都是淺色,不禁笑“掉雪裏可找不見了”竟變戲法似的掏出一條火紅的圍巾給她箍上。珍珠拽著圍巾咬唇低笑。
汽車一路向北,越來越荒涼。遠離了塵囂,路邊零星的村莊小屋在白雪皚皚中竟有一種脫離凡塵的意味。路上有積雪,汽車開的並不快,霍仲軼就跟珍珠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待到了目的地的時候,遠遠就能看見空地上停著的一部部汽車,蘆葦蕩裏笑聲不斷,儼然是遲了。
霍仲軼扶珍珠下了車,滿目的灰白生出空曠高遠,空氣裏是冷冽的冰雪寒意,就一瞬,恍惚就能把人凍成冰。珍珠卻是滿心歡喜的,密密高高的蘆葦擋在眼前,稀疏的地方,偶爾能見人穿梭的身影,這樣的人聲鼎沸,天地都豁達了。她跺一跺腳下的小羊皮靴子,積雪滋滋的響。霍仲軼扶著她臂彎“小心些,滑的很”
侍從迎了過來,簡略彙報了安排情況,什麼上海政委來了幾位,家眷幾位等等。左邊的空地上,還支了好幾個帳篷,那些人進進出出的,端著熱水火爐。
霍仲軼撥開蘆葦領著她往冰麵上去,匍一入內,瞧得真切了,那一張冰麵竟有十幾畝地般大。冰麵上滿是人,來回穿梭。珍珠從未玩過,也怕摔,死死抓著霍仲軼胳膊,霍仲軼領著她在邊上轉了一圈,便叫人拉走,留她一人站那。旁邊有個壞了的冰車,她就扶著冰車看各人行走自如,有會玩的兵士,雙腳一蹬,騰空轉了幾圈又落到冰上。眾人連連喝彩。
展鵬跟劉文濤也在,見了珍珠,跑過來問長問短。珍珠笑,有些話不好意思直說。其實眾人心知肚明,隻是劉文濤一個勁的巴住不放。珍珠扯開話頭“怎麼沒見江秘書”
展鵬剛要說話,劉文濤就搶著接了“江姐說孩子生病便沒來。不過秘書長來了,你找她有事?”
珍珠搖搖頭“隨口問問,沒事兒”展鵬眉頭幾不可見的一皺。剛好穆青珊過來,就拉著劉文濤匆匆走了。
穆青珊見著珍珠就笑“我還說你不會來呢”
珍珠略略有些站不穩,勉強站住腳“怎麼會呢”
穆青珊戴著棕色的小手套,把裹得嚴實的領口鬆了鬆,領子原先是豎起來,是跟外衣一個顏色,這樣解了扣子翻開,才能看出裏頭是厚重的毛領子“仲軼叫我過來陪陪你,對了,你不會玩這個?”
珍珠看她額角滲出細小的汗珠,說話還帶著微微的喘“我以前沒玩過,你去玩吧。我自己就行”
穆青珊笑“哪能擱你一人在這啊,走,我教你玩”說著就要來拉珍珠,珍珠側身躲她,不妨腳下失了力,就要向後仰。幸虧後頭有人托了一把。珍珠一驚一急,也紅了臉。轉頭跟人道謝。
“不用,不用,我們也是趕巧了”竟是恬和的女人聲音。再一瞧,原來是三個女人站在後頭,大些的能有三十多,年輕的也比珍珠大不了幾歲。看那氣度穿著,也不是一般人家了。因為說了來的都是上海政界權貴,珍珠也不敢貿然開口。倒是穆青珊,上前一步,笑眯眯挽著當先那人胳膊“張姐姐可來了,我等了許久。還有柳太太,咱們說好的一點半見,瞧瞧現在都幾點了”
幾人又閑碎聊了幾句,有些夾著上海話,珍珠並不能全聽懂。倒是叫張姐的那個人笑眯眯看她“這位就是商小姐吧?常聽他們提起你呢”
珍珠一時不知怎麼作答,看了一眼穆青珊,穆青珊這才似恍然大悟的神情替她介紹“這位是許委員長的太太,這位是羅政委的太太,這位是楊副官的太太”
珍珠這才一一問好。
幾人說說笑笑的倒也比一人單獨呆著強,正說著哪個滑的好,就見前頭那些人圍成一圈,好似很熱鬧,叫住一個勤務兵問。那人笑眯眯答“許委員長跟霍督軍說要釣魚,命人去破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