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小刀仰起頭努力地睜開雙眼，他的眼睛已經變成了灰白一片，一動不動，看上去沒有一絲生氣。事實也是如此，自從三個月前他的眼睛被人用石灰灑上以後，那些人就把他關了起來。由於得不到及時的清洗和治療，出來以後他的眼睛就廢了。
他很絕望，曾經一度想到自殺。要不是他收留的女兒阿芮使勁拉著他，也許現在的他已經在地下埋了好幾個月了。
樓母聽說兒子的遭遇以後就把小刀接回了家。陪著兒子去了幾次醫院，得到的結果都是眼睛已經被徹底燒壞，已經沒有辦法治療。小刀也早已經知道是這個結果，可是樓母沒有放棄，她看出兒子已經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如果她不堅持，她不一次一次地試著各種辦法，她的兒子隻會更加絕望。
大醫院不行，樓母就想起鄉下的那些偏方來。在過去的三個月裏，她試過用女人的乳汁，深山裏的清泉，還有村裏那棵已經有千年樹齡的銀杏樹葉汁，這些都試過無效以後她還去廟裏求來香灰，虔誠地拜過菩薩以後把香灰和清水混在一起塗抹在小刀的眼睛上，可是這些偏方沒有帶來奇跡，兒子的眼睛沒有一絲複明的跡象。
小刀心裏歎了口氣，把頭仰的更高一些，以便讓樓母更好地把藥塗在他的眼睛上。眼睛雖然看不見了，可是母親這幾個月的努力，幾個月的堅持也早已經讓他斷了尋死的念頭。他也知道，母親把他看的比天還大，自從6歲那年父親走了以後母親就把所有希望放在了他身上。他也很爭氣，從小學習就很優秀，大學畢業以後他留在大城市裏做了一名記者，讓一輩子辛苦的母親高興地四處宣揚。在做記者的這幾年裏他也取的了不小的成績，每個月他都寄不少的錢回家，他隻想讓母親過的更好一些。
可是事情的發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小刀在采訪一次民工要工資的新聞事件時湊巧發現了一家大公司的內幕，這些內幕讓他忘記了自己的安危，他決定把這些內幕全部曝光。可是還沒有等到他完成這個工作，那家大公司就買通了一些道上的人，把他手裏所有的證據都銷毀了。順帶著把他打的不成人樣，最狠的是用生石灰灑在他眼睛上並不讓他得到及時地治療。其實小刀心裏很明白是誰向他下的手，但是一家全國有名的大公司要收拾他這樣一個小記者實在是輕而易舉。所以等他被那幫人扔回家的時候報社的電話也到了，報社某個負責人很抱歉地跟他說，因為小刀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所以報社已經容不下他了。
雖然早已經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可是小刀一時間還是憤怒地沒有辦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他把能摸到的東西都往地上摔，摔完以後他大哭了一場。他的心裏明白他個人的力量根本沒有辦法去對抗一家大公司，可是他不甘心。
在聯係了幾個平時交好的朋友以後他絕望了。那些人平時都稱兄道弟，可是接到小刀的電話時都一致地保持了沉默。小刀不怪他們，他們也有自己的顧慮，而且換做誰去麵對這麼大的一家公司都會產生恐懼。
絕望中他摸到了一把菜刀，就在他往手腕上割的時候他收養的女兒阿芮剛好趕到。5歲的小女孩看見一地的狼籍和小刀手裏的刀忍不住就大哭起來，看見小刀手上出現的一絲血痕後她撲到了小刀的懷裏，一邊哭一邊讓小刀不要離開她。聽著女兒稚嫩的哭聲，小刀慢慢地放下了手裏的刀。平靜下來以後他才想起，這幾天的經曆還沒有告訴家裏的母親。想到母親他心裏就更難受了，但是平靜下來後的他也想清楚了，如果他就這樣離去，恐怕更悲傷的是自己的母親，那個把他看的比天還大的母親。
樓母接到電話以後顯示出她堅強的一麵。她一邊寬慰兒子一邊告訴小刀，她會馬上趕到小刀那裏，讓小刀不能做出傻事。放下電話她一邊流淚一邊拿著錢就往外麵跑。一向節儉的樓母坐著飛機以最快速度趕到了。流了一路眼淚的樓母在到達前就擦幹了自己所有的眼淚，努力克製著自己，然後才一臉平靜和堅強地出現在兒子麵前。
被接回家以後小刀也不知道自己這是第幾次搽眼睛了，他隻知道，雖然他看不見，可是母親和阿芮的焦急他一樣能感受的到。
樓母這次要塗的是牛眼淚，一種民間相傳塗在人眼上可以看見鬼的東西。但是因為牛眼淚非常難得，而且一個正常的人誰也害怕萬一真的塗上可以看見鬼，所以也沒有聽過誰真的塗過。樓母經過這幾個月的嚐試也已經是沒有任何辦法，在小刀麵前她要堅強，可是背地裏她流的眼淚比誰都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