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想知道,那麼阿房……你便告訴她,又何妨?”
就在永寧無意再與皇後糾纏,正要離去的時候,她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讓她熟悉到心顫的聲音,她臉色蒼白地站在那裏,一動不敢動,渾身都僵硬了起來,生怕方才那聲音是出自她的幻覺。
直到殿中朝臣滿懷驚喜地跪拜行禮、山呼萬歲,直到那熟悉的手掌撫上了她的肩膀,熟悉的懷抱靠在了她的身後,熟悉的氣息圍繞在了她的身邊,她的眼淚終於止不住地落了下來。
李治是隻衝著諸位大臣隨意地擺了擺手,讓他們平身,他的注意力始終都聚焦在永寧的上。他來了已經好一會兒了,殿中所發生的那些事,永寧的一言一行他都看在眼裏,聽在耳中,隻是這會兒才攢足了能自己走進來的力氣,方便露麵而已。
對皇後,他的恨意更甚於永寧,若是皇後不曾這樣咄咄逼人,或許他還能為著什麼皇室顏麵,而私下裏處理了此事,但是皇後對永寧的汙蔑和挑釁,卻是他無法容忍的!落在永寧肩膀上的手掌用力地按了兩下,讓永寧清醒的感覺到了他是真實的存在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歉疚地說道:“阿房……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直到此刻,永寧才有勇氣緩緩地轉過身去,透過淚光看向眼前的李治,臉色雖然尚透著幾分青紫色澤,可是原先籠罩在他眉心的死氣,卻是已經散開了……她的手微微顫抖著撫上了李治的臉頰,真實地感覺著他的體溫,終於無聲地哭倒在了他的懷裏。
李治又是心疼,又是無奈,回頭看看了跟在他身後一起出現,卻也一起被人無視了的高陽公主和晉陽公主,他這雙姐妹倒是極能體會聖意的,雖然也是眼中含淚,卻好歹比永寧那副似乎已經崩潰了的樣子強得多,姐妹倆對視了一眼,然後一齊走過來,攙著永寧一起離去。
而在永寧被從李治身邊帶開之時,李治已然順勢將她始終緊握在手中的那隻檀木盒子接了過來。
此刻不管是殿中,還是殿外,都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隨著李治緩步朝禦座走去的動作,他身後一列武將也帶著一身的殺氣歸班列位。
皇後雖然一直喊著要見李治,但是當李治真的這樣安然無恙地出現在她的麵前的時候,她卻驚駭地再說不出話來。
李治於正中的禦坐之上穩穩地坐了下來,此刻已有人將驚嚇受傷、哭鬧不休的六皇子李瑋帶下殿去安慰醫治,整個宣政殿隻剩下了皇後無力控製的抽泣之聲。
“王氏……”李治冷冷地看著皇後,手上卻輕輕地摩挲著那隻檀木盒子,絲毫未曾掩飾語氣中的厭惡之情地說道:“你不是很想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嗎?那麼朕今日便讓你死個明白!”
說著,李治也同樣打開了那隻檀木盒子,將壓在盒底的幾張黃裱紙一齊取了出來,翻看了一下從中取出了一張,扔到了皇後的跟前,說道:“你且看看此物!”
皇後知道,或許這就是她一直在追尋著的答案,可是當這答案就擺在眼前的時候,她卻發現她害怕了,她似乎並沒有那樣的勇氣,去承擔真相……可是李治冷冽的目光,卻不容許她有分毫的退縮,她的手即使已經抖得不成了樣子,無力取物,李治也依然示意身邊的內侍將那張紙攤開在了她的麵前。
一眼掃過,皇後便驚聲尖叫了起來:“不可能!這不可能!這不是真的!不可能!……”她實在不能接受自己眼前所看到的這張紙,這張在她被賜婚給李治之前,袁天罡替她推衍出來的命書!
短短的幾行字,道盡了她的前半生,無一處錯漏!
身貴,命不貴,夫尊,妻無榮,位顯,卻無子,有逆骨,無善終……
皇後狂亂地抓起那紙命書,反複地看了一遍又一遍,驀地狂笑了起來。她強撐著從地上站了起來,抖著那張已經被她抓捏得不成樣子的命書,目不轉睛地看著李治,問道:“這不是真的,對不對?這怎麼可能是真的?這如果是真的,先帝又怎麼可能任我成了你的嫡妃?!……這一定是房氏那個賤 人,串通了她的那個神棍師傅,一起搞的鬼,是不是?是不是?你說啊!是不是?!——”
殿中的文臣武將,一聽見皇後扯出了先帝,又扯出袁天罡,再加上皇後那話裏透出來的意思,更有腦補能力高強的文臣聯想起了永寧所提到的同安公主,竟是都在心中猜出了個四五六出來。一個個恨不得能把自己縮到地底下去——這樣的宮廷秘事,他們實在是不願意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