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吉蕊特瞅了一眼故作姿態的對手。“你耍賴。”
麵對小女子發驕般的指責,拉蒂安也不禁訝然失笑。“什麼意思?”
“第一,你有法杖而我沒有,你還刻意利用這點,欺負人,不公平。第二,我想過了,如果在野地,我能輕鬆躲開你那個慢吞吞的爆炸火球。不,要是早點知道它是怎麼作用的,在這裏也沒問題。”說著,雅吉蕊特做出一個嬌嗔的動作,用食指輕輕刮自己的臉。“在你的魔法裏,我感覺到一些不和諧的波動。羞,羞,你不會是還借用了外力罷?”
拉蒂安詫異於對麵女子那敏銳的魔能感知。要知道,她應該是第一次見識火焰爆這個法術的。不過即便如此,他也沒打算認錯,反是微微搖著頭嗤笑道。“果然是半吊子的師傅教出來的鄉下學徒。”
他剛才就是用這樣的言語,挑撥起雅吉蕊特的怒火。事實是,拉蒂安也並非專門針對這個桀驁的女學徒。相形之下,那個傻頭傻腦的農場主的小兒子,無疑是更好的對象。據說墨伊斯(Mous)是查爾斯魯緹的後台金主。要是他知道自己的兒子學的不過是些三腳貓的把戲,或許就不會那麼‘無私’地向私生子提供資助了。
然而,或許是剛受了教訓,最先冒頭差點攪了拉蒂安的如意算盤的雅吉蕊特,這次卻意外地保持了平靜。她隻是噘著嘴低聲嘀咕著——“耍賴皮!”
拉蒂安正色道:“讓我來教授你真正的魔法之道罷。我們魔法師,論體力,比不上皇帝軍團最低一等的士官;論精神,比不上教廷虔信的祭司。然而即便如此,這世上卻沒有一個人敢藐視我們的力量。為何?我們將自己的身體化作凝聚魔力的工具,能夠在瞬間釋放出媲美眾神的法術。”
雅吉蕊特對此嗤之以鼻。“哼,我的老師早就教授過我,要不斷地鍛煉自己的精神和毅力。你用的可不單單是自己的力量,這不是耍賴皮還是什麼?”
拉蒂安的回答義正言辭。“我們是智者,智慧上的精英。個人的能力總是有限。既是有外力可借,若繼續死摳著‘自己的力量’而不去動用,豈不是無異於腦袋裏都長肌肉的武夫了?何況自身是工具,難道法杖、魔械就不是工具了?真不知道連這些基本原理都忘了教授你的人,是愚鈍還是別有用心。”
雅吉蕊特兀自不服氣地問:“也就是說——這場比試,隻要能幫助到自己的,什麼樣的工具都可以使啦?”
“也可以這麼說罷。”拉蒂安聳了聳肩,一副隨你怎麼想的表情。
雅吉蕊特低下了頭,默不作聲,仿佛氣得沒了力氣再與拉蒂安爭論。當然,也不排除她是故意拖延時間,以凝聚消耗大半的魔力。
拉蒂安自然是不會給她這個機會。晃動的杖頭間,紅色的火焰元素漸漸凝聚了起來。對手擅長風係法術,缺乏壓製火焰的手段,他怎麼可能會放過這個最明顯的弱點。耍賴?欺負人?魔法師之間的對決,可不就是陰謀詭計的代名詞。要是人人都是謙謙君子的話,魔法天賦堪稱強悍的查爾斯魯緹也不至於競爭大法師之位失敗,自我流放到這個偏遠鄉村了。即使這樣了,沒看法師行會的高層還是沒有放過的意思嗎。
就在火球立刻就要彈射之際,雅吉蕊特突然抬起頭,臉上泛起一絲詭詐的笑意。拉蒂安的心裏突然一猝,莫名其妙地有種上當了的感覺。然而雅吉蕊特接下來的動作,簡直令他哭笑不得。
“邋遢鬼,上!”她俯下身,拍了拍躲在她身後的寵物貓。
拉蒂安之前就覺得奇怪,哪有魔法師帶著寵物一起進決鬥場的?隻能以為是對方沒經驗,沒把生死之鬥當回事。也幸虧如此,他暗自決定至多把對手打個半死,沒必要下死手。憐花惜玉?魔法師這行裏從來就沒有這個名詞。在魔能和技巧上,男人和女人之間的差異微乎其微。他沒有反對,更是有自己的心思在裏麵。
雅吉蕊特的貓除了占用額外的魔法防禦外,隻表現出行動敏捷的特征。難道雅吉蕊特打算用這隻貓來分散他的精力,就像他曾使用魔法飛彈分散雅吉蕊特的注意力一樣。不可否認,這個女學徒的學習能力還真不是一般的強。轉念間,拉蒂安將火球的能量轉換為一團蛛網。
絲絲的棉絮,在一小片區域內飄灑。這些細小的絲迅即連接到一起,縱橫交織成一張張巨網,一層又一層地覆蓋了上去。隻要被其中一片掛住,對方就再也別想離開。不過那是對不會魔法的人或動物,雅吉蕊特再怎麼初階,一個腳底抹油的加速術就能逃離蛛網術的範圍,帶著高速移動的殘影。而她的貓……,竟然真地竄了起來,徑直衝向欺負主人的壞蛋。毫無意外的,它被迎麵而來一層又一層的網包裹了起來。拉蒂安和場外的觀戰者們甚至能看到一片白茫茫中,一個寵物貓外形的隆起。
拉蒂安驟然感到一陣陰風拂過。隨即,左臉像是麻木了似的沒了知覺。隻有某種溫熱的液體流到下巴時些許搔癢的意識。場外,與他一起來的曼卡斯法師行會的同伴皆是目瞪口呆的模樣。恍惚間,拉蒂安竟然覺得有點好笑。
他的身體比意識還要早地做出了反應。‘消除輕微毒素’、‘輕度療傷’,右手中指上戒指中蘊藏的兩個救命法術同時激活。被毒素麻痹的神經,立刻向大腦傳遞來陣陣的刺痛。借著疼痛對精神的刺激,拉蒂安在最短時間內給自己加了一個全向護盾術,迅即轉過身來。
那隻貓踞蹲在地上,滿是它同類才有的狐疑表情盯著難以相信自己眼睛的年輕魔法師。
拉蒂安這次看清除了。就是隻普通的家貓。毛很短,顯得精瘦精瘦的,像是這輩子都沒吃飽過,與蜷縮在曼卡斯城帝國貴婦懷裏打呼嚕的卻很可能是同一個品種。就是毛色…..有些怪異,是深藏青色,接近於黑色的,卻又沒有那種閃亮的光滑。邋遢鬼?沒錯,就是那種邋邋遢遢的感覺。
不對!
這麼隻貓,竟然沒被蛛網術纏住,就不能當作單純的貓來看待了。普通的家貓,動作再靈活,也無法逃離法術覆蓋的範圍。更何況它們事先根本不會知道那些飄揚的蛛絲會成為束縛的繩索。難道是特別訓練過的——魔法決鬥用…..夥伴貓?那要是閑的多麼無聊,才會訓練自己的貓學會法術鑒別啊。有那點功夫,自己多學幾個攻擊性法術才是正理罷——拉蒂安胡思亂想之際,手上倒沒有緩下來。貓怕火,應該比它的主人更容易對付。他以左手持杖,杖尾拖在地上。右手掌間,閃爍起一團紅色火焰元素的光球。
那隻貓被激怒了,身上的毛都聳了起來。它的爪子從肉墊裏伸了出來,閃爍著鋼鐵般的光澤。它的身體壓得更低,嘴裏發出噝噝的低鳴。
哼哼,正如所料,貓就是一種色厲內荏的動物。拉蒂安大喝一聲,洶湧的火焰以一個寬大的扇麵噴吐而出。
別看聲勢浩大,其實威力不足之前的火焰爆的十分之一。火焰之手魔法,是初級學徒必定會學的一個魔法,特別是男性學徒。一級魔法中,隻有它足夠震撼,能夠吸引異性的眼球。而對與貓,則無疑是一種致命的威懾。多數情況它們會慘叫一聲,躥上圍牆落荒而逃。而比較傻的,則是直接癱軟在地上,下半身屎尿直流。拉蒂安剛學會魔法的時候,可是沒少耍弄過這些自以為是的小東西。
不過這次,他似乎遇到一個不怎麼怕火的品種。
那隻貓的身影在搖曳的火焰中晃動了一下,隨即在它本來的位置消失了。沒錯,的的確確是消失了。要不是兩隻手都沒空,拉蒂安忍不住想要擦擦自己的眼睛。
場外,哈薩尼茲大法師笑了笑,悄聲問赫蜜斯。“奇特的招數!不過我在她使用的把戲中,似乎看到些你所擅用的技巧。”
赫蜜斯輕輕搖頭。“不,這可與我無關。那個脾氣浮躁的女學徒,始終粘著查爾斯魯緹呢。而且……,請繼續看下去。你會發現那其實不是雅吉蕊特的把戲。”
“不是…..。”哈薩尼茲皺起了眉頭。“難道是……。”
赫蜜斯既不否認也不承認,隻是聳了聳肩。
“什麼鬼東西!”拉蒂安再次沒躲過貓的攻擊。貓的爪子還是牙齒上附著輕微的麻痹毒素,被掃中就是一陣酸麻。而對與魔法師來說,身體麻痹絕對是致命的。他不得不消耗魔力來消除毒效。而且那隻貓以難以描述的身法躲過噴射的火焰,此時不知怎麼就出現在拉蒂安的左側,恰好位於它剛才所處位置的對麵,伏著身嗚嗚叫著,一副得意揚揚的模樣,真能把人氣死。
這個學院的學徒實在詭詐!竟然給寵物附魔,幫助他們在魔法決鬥占優——拉蒂安此時倒是刻意忘了自己曾經利用過法杖和其他裝備的優勢了。這麼下去可不行,恐怕還沒能耗盡對方,他自己消耗大半的魔能就都要用在清除毒素的魔法上了。而雅吉蕊特此時卻好整以暇站在旁邊。
拉蒂安咬了咬牙,暗自下了決心——放手一搏。
‘咚’!
一人高的法師之杖,重重地插向地麵。本用為農莊主與附近大農戶交易場所的柱廊,以三重的夯土構造成得極其結實平坦,卻在這一插之下被深入了足有半尺深。鑲嵌天然紅色晶石的杖頭,在這巨力下嗡嗡地晃動。
拉蒂安左手扶著杖身,將兩枚戒指上存蓄的火係法術全部轉化為魔能,導入法杖上蓄能的晶石。這是之前他與導師鄒伊商定後設置的應急措施,就是要在短時間內幫助他提升法術的威力。果然,那晶體在吸納了更多的魔能後顏色變得透亮,甚至能隱約看到銀色的光延著內部鏤刻的魔紋流動。
一枚閃耀的火紅之珠,在拉蒂安掌間緩緩成形。依舊是火焰爆,目前他所掌握的最有威力的法術。隻不過這次他並沒有立刻施放,而是將這顆充斥著不穩定狀態火元素的珠體擎到麵前,隨後……,撤下了托舉它的右手。火珠晃動了一下,穩穩地浮在了空中。拉蒂安空下的右手間,又開始抽取第二個火焰爆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