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之間,一場雷聲大雨點xiǎo的戰爭,逐漸演變成了一場鬧劇。大隈重信內閣不出預料的倒台,日本最後一支敢於對抗陸軍和山縣有朋的政治力量也宣告瓦解。出人預料的是,大隈重信不是因為山縣有朋和陸軍的打擊倒台的,而是他自願下台。與此相反的是,山縣有朋還破天荒的力tǐng了大隈重信,支持他繼續執政。隻是大隈重信本人骨子裏的“恥文化”基因作祟,死活不願意擔任首相。
山本權兵衛和伏見宮親王為首的海軍首先是因為“西mén子事件”受到了沉重的打擊,以至於海軍在國會上隻要一提軍費的問題,整個日本都會認為海軍又打算貪汙。大沽口之戰,海軍再次顯示出了無能,被空襲打沉了四艘運輸船不說,還沉了一艘戰列艦,中國海軍那支由兩艘巡洋艦組成的xiǎo艦隊,竟然能夠深入東京灣偷襲日本海上運輸線,一時間日本海風聲鶴唳,海上出現的任何一個xiǎoxiǎo的目標,都會被日本人誤認為是來偷襲的中國海軍。
海軍出身的政客和大正時代的政治家團體,先後自取滅亡,山縣有朋mén下的二當家寺內正毅,如願以償的當上了新一屆的內閣首相,陸軍的實力膨脹到了極限。
袁世凱因為勾結日本的事情被報界披lù,也nòng的灰頭土臉,眼看大總統的寶座也不穩當了。一場xiǎo規模的戰爭,兩個試圖依靠發動戰爭來轉移國內矛盾的政壇首腦,都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大隈重信和袁世凱可以說是同命相憐。
英國、美國,爭相要出任中日調停人的角sè,隻是中日雙方誰都沒有明確表態,槍炮聲已經停歇,似乎這件事兒就要這麼糊裏糊塗的過去,反正也沒宣戰,所以談不上簽訂什麼停戰協議。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日本一方,寺內正毅成了贏家,踩著大師兄桂太郎的腳印,成為了日本首相。中國這邊,柴東亮成了直接受益者,由他當總統出麵結束民國初年的húnluàn局麵的呼聲,一làng高過一làng。
和寺內正毅忙不迭的出任首相不同,柴東亮倒是不慌不忙,從大沽口直接回了安慶,躲在軍諮府裏,對於請願遊說的國會議員、立憲派元老一概不見。隻安排顧維鈞、梁啟超等幾位社會名流出麵接待。
梁啟超替他張羅了幾天,也受不了每天陪笑臉,想他梁卓如是何等樣的名望?平日都是別人哭著喊著拜見自己,哪裏有功夫陪這些阿貓阿狗之輩閑聊?
梁啟超陪客人陪的口幹舌燥,一怒之下就跑到柴東亮的辦公室,直接去找他。
“都督,你是怎麼想的?這民國政fǔ的法統,三千未有之純正!先有清廷的退位詔書,再有南方革命黨和立憲派的擁戴,你真的打算兵鋒直指北京城,殺個天昏地暗方才罷休?”梁啟超覺得柴東亮都有些不可理喻了。
“任公請坐!”柴東亮客氣的招呼著,他比梁啟超的年齡xiǎo的多,稱呼梁啟超的字卓如,顯然已經有些不恭敬,就稱呼他的號任公。
衛兵送上茶水,雨前的六安瓜皮透著一股清香,放在玻璃杯中更顯出那股嫩綠。
梁啟超心急火燎,根本沒心思品茶,繼續問道:“你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要知道,這天下的形式轉瞬即逝!兩年前,孫文的名望能抵百萬大軍,現在他已經連個xiǎo卒都敵不過,孤家寡人罷了。半年前,袁世凱如日中天,現在都臭斷了北京城的大街。武昌首義的時候,黎元洪就是因為應了《燒餅歌》‘六一人不識,山水倒相逢’的讖語,被視為天命所歸,可今日呢?幽禁瀛台,誰還把他當回事兒?莫看你現在被萬民擁戴,若是一時行差踏錯,前景也堪憂!”
柴東亮哈哈一笑:“任公說的在理!國民不成熟,容易聽風就是雨,所以政治人物太容易被他們輕易的信任,也太容易被他們輕易的拋棄!這正是我不願意現在進京的原因!任公可否想過,我去了北京,這國會是否要重開?”
梁啟超不解道:“那是自然,別說咱民國是共和國,哪怕是君憲國,也不能少了國會。”
柴東亮品了口茶道:“任公既然明白這個道理,那就應當曉得我為什麼不去北京了!”
響鼓不用重錘,梁啟超稍加思索,恍然大悟:“你是擔心受到《天壇憲草》的束縛?”
柴東亮點頭道:“任公知我,當著真人不說假話,我是要做事兒的人,如果依照《天壇憲草》,我連總統府裏添把椅子的事情都不能做主,還能做什麼事兒?”
梁啟超點頭道:“說的也是,九州萬國,憲政之國多矣,從沒見過國會權力如此之大的憲法,別說總統無能為力,就是法院的司法權都要受到國會的幹預,簡直是豈有此理!袁世凱之所以冒天下之大不韙解散國會,解散國民黨,恐怕也是和他有誌難伸心中憋悶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