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千呼萬喚始出來(上)(3 / 3)

“過來坐。”

宣帝略挪了挪騰出小小一方位置,分明就是想貼得近挨著玉妝而坐。玉妝忍住羞怯,纖手卻緊緊抓著素色的裙幅往春凳的一端側身坐了。

“靠近一點。”

“是。”

“再靠近一點。”

“嗯。”

他是帝,她是妃。

不論是招她伴駕,還是招她侍寢,都天經地義,無可厚非。若是換了洛妃,哪裏還消他細說吩咐。便是溫柔敦厚如馮昭儀,也曉得知疼著熱地坐了過來。

末了,見她始終不肯上前挨近一些,宣帝隻得張開臂彎將她帶入懷抱中,歎了口氣:“你為何總是如此羞怯呀!”

他竭力使自個兒的聲音保持平靜,可語調裏滿滿都是無奈,就如殿外一望無垠的天空,無邊無際,隻有飛雪蕭蕭飄落。

玉妝恭順的依偎著,任由龍涎香兜頭兜腦撲麵而來。今兒這香,不止是甘甜,更像是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清愁。

她隻輕輕一嗅,便覺鼻子一酸,眼淚湧了上來。

“君上待臣妾這樣好。”

“朕心裏卻很慚愧。”

一想到她初初入宮,他就冷落她,不待見她,甚至在她侍寢的初夜羞辱她,宣帝心中愈覺愧疚。

自此以後,再不能夠以己度人了。

“玉妝,隻因是你,朕總算曉得什麼是柔情似水,什麼佳期如夢。”

兒時讀過那麼多的詩,宣帝十有**都能過目不忘。並不是他天賦異稟,他隻是比尋常的孩子更為刻苦。

當表哥顧雲陽和堂妹太和郡主兩個能夠在漫天的風雪裏自由自在地撒歡、堆雪人、打雪仗,他卻隻能枯坐在瀛海內聽師傅講經筵。

十年寒窗苦。

少年天子,背負的不僅是母親顧太後殷勤的祈盼,更是家國天下的任重而道遠。

每每在他課業之餘,唯一的樂趣便是把玩詞賦,這首《鵲橋仙》是他極喜的。隻可惜,那樣深沉的一份情,洛妃不懂,馮昭儀不懂,後宮無數嬪妃皆不懂。

“君上是說《鵲橋仙》麼?”

見宣帝一直含笑注視著她,目光眷戀,極其溫存,玉妝不忍再顧,慢慢的別開臉。

偏折煞有情人!

她的柔情似水早已許了雲陽,這麼快就要和宣帝佳期如夢麼?

玉妝的聲音沉了下去,有氣無力。

這個時候,雲陽在哪兒,到底在哪兒。她要怎麼辦?待要怎麼辦?她能守得住自個兒麼?就算守不住人,還能守得住心麼?

終是無言以對,聚散無期。

偌大的瑤台,一聲聲回應的,就隻有龍鳳簫娓娓道來的簫聲。龍簫雋永含蓄,鳳簫柔和文靜。

恰似一對伉儷情深。

“兩位嫂子,都聽到了罷!”

隔牆有耳。

卻是太和郡主、洛妃並馮昭儀站在瑤台落滿積雪的丹墀上,三個人俱穿著一色大紅的衣裳,不是猩猩氈就是羽毛緞鬥逢,映在雪地上灩灩的好不齊整。

“大雪天的,咱們就進去罷!洛妃妹妹懷著君上的子嗣,最是經不得風吹。”

馮昭儀原是在永壽宮陪顧太後閑話家常,正遇著太和郡主入宮請安。那太和郡主每每出了永壽宮慣常是要去乾元宮的,可巧馮昭儀新近因忙於六宮之事已有多日未見宣帝,姑嫂二人便會齊了一同去尋宣帝。

偏宣帝去了瑤台,她兩個隻得調轉了轎子。

隻是在半道上,這太和郡主多存了個心眼,不早不晚又打發人叫上了洛妃。

洛妃圍著玉色觀音兜兒,罩著大紅麵鵝黃裏子的昭君套,她攏了攏遮著半張俏臉的風帽,借著眼角的餘光斜睨了眼馮昭儀,並不領情:“太和妹妹巴巴的打發我過來,就是讓我和昭儀蹲這兒看君上與宋才人搶凳子!”

太和郡主來的時候就想好了,既然彼此坐在一條船上,她一定會讓這出戲演得驚心動魄,蕩氣回腸。

“臣妹、臣妾給君上請安,願君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