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慈茵殿時,宴席已撤。

帝後陪尹氏一起進了東暖閣看太醫問診。

眾人不敢在這種尷尬節點散去,生怕落下個薄情名聲,幹脆三兩成群,守在西暖閣處等候消息。

陶文菡見人總算尋回,忙牽過疏餘手來將人上下打量。

“你去哪兒了?皇上問了好幾回,險些要派人去尋你。”

疏餘訕訕一笑,胡口謅道:“酒醉頭昏得厲害,便往桃林走了走,誰知忘了時辰。”

說著壓低了聲,望向東暖閣的方向。

“這是怎麼了,好端端兒的怎麼見紅了?”

陶文菡同樣麵露不解,搖了搖頭。

“我坐得偏,隻隱約聽到尹小儀嚷了幾聲肚子疼,太醫趕來沒半柱香的功夫,衣裙上便染了濁物…”

榮妃聽到這頭議論,將手中的茶盅交給宮人,冷冷一嗤。

“要本宮說,就是尹氏無福,好不容易懷的龍嗣,非惹出些事來,平白惹陛下不高興。”

方才皇帝的臉色她瞧得真真的,暈開的墨塊兒似的,沉得厲害呢。

翡翠景福金釵上垂下的累累珠珞印著榮妃咄咄逼人的嬌豔麵孔,叫許多膽小的妃嬪紛紛垂下了頭。

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也隻有她敢說得如此肆無忌憚…

貴妃有過生養,將心比心,更覺得這話刺耳。

但她知道衛瑤兒就是這潑辣性子,也懶得搭理,幹脆別過臉去不理會她,隻將鄭貴人與許常在二人叫到了跟前。

“你二人同尹小儀時常一處,便也沒發現過什麼異樣?”

許常在是個憨厚人,麵色一白,聲音顫巍巍的。

“沒、沒有…”

這心虛模樣,任誰看了都知有鬼。

貴妃素日溫婉慣了,此刻肅然一拍桌案,發起火來,倒比尋常人更有威懾三分,叫許常在嚇得直接跪了下來。

“你打量本宮好性兒,成心糊弄?許常在,尹氏這胎乃陛下登基後的頭胎,尊貴自不必說,你且自考慮清楚,裏頭無事尚且要治你一個知情不報,若有半分差池,本宮隻當你是同謀!”

許常在臉色煞白,抬頭飛速看了安疏餘的方向一眼。

支支吾吾半天,卻仍說不出什麼。

鄭凝楚實在是看不下去,恨其不爭的瞪了她一眼,恭敬福了福身,幹脆直接將話接了過來。

“貴妃娘娘容稟,並非我與許姐姐有意欺瞞,隻是宮中姐妹素來相處融洽,我等萬不相信有那樣陰毒怨婦會做出這樣傷天害理的齷齪事來,或許其中有誤會也未可知…”

貴妃輕蹙了娥眉。

“你隻管說自己知道的,是非對錯,本宮自有決斷。”

鄭凝楚這才緩緩道:“是,其實…其實尹姐姐素日吃穿住行已格外仔細,入口近身無一不是由太醫再三檢查,隻唯有一樣…”

她抬眸,直直看向疏餘。

疏餘眼皮一跳,先前諸多不安伴著她這道冰冷視線一起湧上心頭。

果不其然,暖閣內,鄭凝楚聲音清脆,直指她而來——

“唯有宸嬪送來的那副送子觀音像。”

“尹姐姐說,不可驚擾神佛,所以未找太醫查驗就掛到了床頭,日日參拜。說來也怪,自那日起,尹姐姐便時常會覺得腹痛難忍,叫太醫查過,也隻說是懷孕初期的正常反應…”

一語驚起萬層浪。

榮妃陰陽怪氣“喲”了一聲,懶懶得撐在椅背上,唯恐天下不亂般笑得頑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