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筱覺著,黑暗中,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她。
那神色穿透黑夜,銳利到似能將她的皮膚刺穿。
她像是被那尖銳的目光解剖,隻剩下一張皮,被晾曬在幹枯的沙漠上。
身下的沙子,拚命汲取她體內的水分。
又忽然,不知從哪起了一陣風,將她狠狠拽到了海浪中。
她的口鼻之中,被灌入了無盡的海水。
沉沉浮浮,如隨意被拋入大海中的浮木一般。
深海中駛出一艘小白船,將她穩穩妥妥托住了。
她拚命抓住小船邊緣,就這樣在海浪中,搖搖晃晃著。
她看到,那雙眼睛,一直在深夜中,窺探眼前的一切。
蕭筱在夢中,和大海搏鬥了一整個晚上。
腦袋如暈船一般,昏昏沉沉了起來。
“叮鈴鈴。”
鬧鍾響起。
蕭筱隻能勉強將重如千斤的眼睛,稍微抬開一點,世界都被壓縮在她眼中的縫隙中了。
縷縷冷風不知從哪灌進來。
不知何時,門窗似被吹開了。
可是,她明明記得,整個冬天,她從未打開過這扇窗。
蕭筱此時才真覺著,如那夢中一般,她整個人都被掏空了,隻剩下了那一張皮。
窗鎖……
怎麼就會,突然朽掉了?
蕭筱勉力撐著身體,捏起了那,已經鏽跡斑斑的鎖。
所有人,都隻能按著既定的軌道行進嗎?
被安排的命運的。
撥亂反正。
蕭筱耳邊不住傳來蜂鳴聲,天旋地轉。
她再也撐不住了,重重摔在了地上。
“蕭筱!”
聞聲趕來的於星,慌忙將蕭筱扶了起來。
“於星……”
蕭筱再次撐開眼睛,她費力思考著眼前的場景。
“於星,送我去學校,我要去考考試。”
蕭筱右手撐著地,嚐試起來,但她似被人用了軟筋散一般,再施用不上一絲力氣。
“不行,你發燒了,你要去醫院。”
於星說著,輕輕將蕭筱放在了床上,給她穿上大棉襖,圍好圍巾,帶好帽子後。
抱著人就要出門。
“於星,我真要去考試……”蕭筱還想再掙紮,卻隻如那案板上的魚一般,隻能任由於星宰割。
於星見此,手更緊了幾分。
“於星,考試。”
蕭筱再次見到發白的天花板,眼前一黑,她怎麼,在考試時間,來到了醫院呢。
她不是告訴自己,爬著也要去考試的嗎?
“我替你請假了,一次考試沒關係,你先養好身體。”
“誰要你,給我請假的!”蕭筱嗓子發啞,但仍凶狠地嘶吼著,猶如一條餓狼般。
於星被這一番話,死死釘在了原地,腳突然就挪動不了分毫了。
“好,是我假好心,壞了你的好前程,我就該讓你去考試,暈在那考場上。”
說完,於星頭也不回離開,走之前,還輕手關上了病房的門。
蕭筱自知失態,別過頭去,淚慢慢地滑落下來。
她不該,如此遷怒。
是她自己的原因啊。
蕭筱舉起手中那已經腐壞的窗鎖,隻要再用些氣力,它似乎就能被撚到粉碎。
蕭筱所在的病房,恰好隻有她一人,從窗望去,就能見到那茫茫白雪。
覆天蓋地的雪,捂住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