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時,顧竹軒也有些後悔了,心想我顧四在上海混了多年,最後弄個兩手空空,回蘇北老家去吃山芋稀飯,大概也是命中注定的。不過,這戲園的資本一大半都是王月花的,兩人相好一場,把她也拖下去,怎麼說也不應該。他想著心裏就難過,於是,趁著月色皎潔,他往王月花家裏走去。
顧竹軒上街,看著行人都手提月餅盒,這才想到已是中秋佳節。於是,便買了點熟菜和一瓶洋河大曲走到王月花家。
自從打官司以來,顧竹軒的心情一直不好,好久沒到王月花家去了。一見麵,王月花看他瘦了許多,心中不免有點酸楚,禁不住眼圈紅了。
顧竹軒也動了情,從口袋裏掏出手帕,輕輕給她拭去淚痕說道:“月花,我對不住你,把你也拖進來受苦,這輩子算完了,我下輩子做牛做馬還債吧!”
王月花聽得傷心,也深情地說道:“不要說這種掃興話。現在判決沒下來,誰也不知怎麼樣哩!就是官司打輸了,家當敗光,你到哪裏,我也到哪裏,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一根扁擔我抱著走,我寧願陪你做一輩子討飯婆,絕不分手!”
患難出真情,這話出自王月花的肺腑,顧竹軒一把緊緊握住王月花的雙手,說:“好月花,有你這句話,我死也瞑目了!”
兩人淚眼相對,無限感傷,又無限深情,最後還是王月花打破沉默說:“竹軒,咱們傷心也沒用,今天是中秋,是個團圓節,我們來喝上一杯,解解悶吧!”
她話語剛落,忽然響起一陣十分急促的敲門聲,王月花趕快跑下樓去開門,原來是顧竹軒的一個貼身親信,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氣喘籲籲地說:“四爺,四爺,杜先生找你!”
顧竹軒一個機靈,隻當又出什麼大事了:“找我有什麼事?”
“他和穆大律師一起來找你,說倫敦大理院的判決下來了。”
“判決下來了?”顧竹軒的心提到了心口上,馬上接著問道:“結果呢?結果怎樣?” “你贏了,杜先生說你贏了。”
一聽贏了,顧竹軒欣喜若狂,激動地跳了起來,然後也不顧有手下在眼前,抱起王月花圍著屋繞了一個圈子,然後對王月花說道:“月花,我先去看看。”
到了天蟾戲台的寫字間,杜月笙和穆安素正在那裏坐著。見顧竹軒來,他們馬上遞上一份文件。
顧竹軒一看,正是大理院判決書的中文副本。上麵寫著:“顧竹軒先生,你的上訴經本院終審裁定,工部局違約拆遷不合法,應賠償損失費10萬元,由你擇新址,重新修建天蟾舞台。”
這時,一棟房子隻幾百元,10萬元可是一筆相當可觀的數目。
顧竹軒的名氣一夜之間響徹上海灘,而杜月笙由於背後為他撐腰策劃,身上的光環更耀眼了。
王恒嶽並沒有看錯人。
杜月笙的確是個流氓,但卻是個有良知的流氓。
他懂得“禮儀廉恥”這幾個字是什麼意思,懂得什麼是大是大非,也懂得在關鍵的時刻應該做出什麼樣的取舍!
在王恒嶽的幫助下,杜月笙終於在最短的時間內成為了上海灘新的“大亨”,而這個大亨和黃金榮、嚴九齡這些人並不一樣,他是一個幫著國民政府做事的大亨。
在得知了上次這件和洋人打官司的事件後,此時已經身在南京的王恒嶽給杜月笙拍來了電報,上麵隻有三個字:
“你很好!”
夠了,這就已經足夠了!
這是大總統對王恒嶽的最高評價。
上海灘上老的“大亨”黃金榮和嚴九齡已經倒下或者正在倒下,新的大亨杜月笙成了上海無人不知道的聞人。
他和虞洽卿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在得到了王恒嶽的召見之後,思想觀念完全發生了改變,兩個人聯手和外國人一起打贏的這場官司,勢必讓他們永遠的被上海人記住。
王恒嶽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以流氓對付流氓,以流氓對付外國人!
一些自己不能出麵的事情,交給他們去做就可以了,對付上海的外國勢力,本來就沒有什麼道理可講。
無論是什麼樣的大亨,都隻有一個目的存在:
為王恒嶽效力,為國民政府效力,隻有這樣,你才能在大上海生存下來,才能繼續當你的“大亨”,才能讓那些光環繼續在自己的頭上籠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