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傍晚。
千裏冰封,萬木蕭索。
半個太陽已經在山巔隱去,夕陽迸發出最後的一片酡紅。大地被暗淡的紅色籠罩,像血光,似乎預示著災難的降臨。
亂墳崗也被血紅的光芒熏染,為它蒼白增添了一分顏色。
北風卷地,百草哀鳴,厚密的雜草隨風而動,如波濤般,起伏不定。
那株說不清年頭的古槐,也晃動著虯根一般的枝杈,與其說隨風起舞,倒不如說是伸展一下身子。
兩隻烏鴉站在粗大的樹幹上,縮著頭,一動不動,仿佛鐵鑄一般。
古樹下正有一座新墳,光禿禿的,煞是紮眼。沒有石碑,沒有壓著紙錢,乍一看就像一個大大的土堆,隻是堆在這裏,才讓人想到墳塋。
突然,兩隻烏鴉“嘎”的一聲驚叫,箭一般逃離了古樹,漸漸消失在天空中。難道它們看到了什麼東西?
原來那座新墳有了動靜,頂端的泥土慢慢裂開,沿著墳堆一點點滑落,似乎有某種東西正要從墳塋中鑽出來。
漸漸的,墳堆上鼓起一個小土包,泥土的脫落變得清晰可見。到後來,幾乎整個墳塋都動起來,墳堆上終於塌下去一個坑。一隻滿是泥濘的手從裏麵伸出,用力的推著泥土。坑越來越大,一隻頭伸出來,接著是整個人的身體,爬出墳墓,仰麵躺在地上,大口的喘著氣。
突然,這個人雙手抱頭,身子彎成了弓形,扭曲著,翻滾著,牙齒咬的咯咯直響,滾離了新墳,將旁邊的雜草壓倒了一片。
淩厲的寒風吹襲下,他身上單薄的衣衫竟被汗水浸透,緊緊的貼在身上。他一定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可他嘴裏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這個人好堅強。過了好久,這個人終於不動了,靜靜的躺在那裏,亂墳崗再次成了風聲的天下。
天色漸暗,月亮灑下慘白的光輝。枯草顯得更白,泥土都罩上一層慘白的顏色。
那個人突然坐起來,抹一把滿是泥土的臉,又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他穿了一身藍色的袍子,像是絲製的,被風吹的緊貼在身上,獵獵作響。長袍上繡著金錢般的圖案,充滿了古意,正像電影上僵屍的裝束。他出來的時間也有些怪異,正是日落之後,邪魔外道出沒的時刻。
他當然不是僵屍,這個倒黴蛋就是本書的主角高建飛。
高建飛咳嗽幾聲,“呸”的一聲吐出一口濃痰,低聲咒罵:“媽的,怎麼搞成這樣?”
剛才差點把他憋死,那個棺材板真他媽的結實,他用足了力氣才將它踹斷,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墳墓中鑽出。他現在一腦袋漿糊,搞不明白怎麼就進了棺材裏,還被埋了起來。看了看天空和周圍的荒墳,嚇得心裏直打鼓,這個地方可不是好玩的,會不會有鬼?
不遠處就是公路,高建飛用袖子擦了擦臉,拖著長袍跑到公路上。
公路修得很寬,車卻很少,高建飛站了半天,愣是沒見到一輛車!媽的,這麼倒黴?天色越來越晚,高建飛那個可憐的袍子根本擋不住寒風,他被凍得臉色煞白,渾身發抖。要是總沒不來車,他不被嚇死,就要被凍死了。再等幾分鍾,不行就沿著公路跑,就是不知道哪個方向離村子近些。
遠處有燈光透過來,來車了!
高建飛跳到公路上,揮著手,興奮的大叫。那輛車的司機應該看見了高建飛,可是沒有減速,相反,卻加快了速度,迎頭向高建飛撞來。高建飛嚇得“啊”的一聲大叫,一個跟鬥翻出了公路,身子掉到了邊溝裏,摔了個七葷八素。媽的,趕著去投胎嗎?開這麼快,知道有人還加速!哦,想起來了,自己現在的樣子,就活脫脫一個僵屍,人家不撞才怪。
幾裏之外,顧若玲獨自遊覽了一趟七星湖,慢慢開車往回走。她很喜歡七星湖的景色,濕地中間點綴著一灣湖水,旁邊有一片潔白的樺樹林。夏天,湖水清澈,濕地綠草肥美,樺樹林中幽靜清涼,林間花草間經常可以找到白白嫩嫩的蘑菇,看著就讓人充滿了食欲。可惜現在是冬季,草地枯黃,湖水冰凍,早已不再澎湃,幾個孩子在湖麵上滑冰。樺樹林也隻剩下了潔白的枝杈。顧若玲就在林間一個長椅上坐了一天,沒有吃午飯。其實她帶了午飯,卻不想吃,她隻想讓自己靜下來。樹林略顯得淒涼,卻不失幽靜,她的心也變得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