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天牢中,一燈如豆。
從自己溫暖馨香的臥室被拖到這間充滿了腐敗和肮髒的囚室中,即便是高陽已經在心中做過了準備,但也實在是有些無法接受。
偶爾從滲滿了潮濕水漬的牆壁角落處跑過的老鼠,在昏暗的燈影中也象是一隻隻巨大的怪獸,蹂躪著高陽的神經,讓她的眼睛時時刻刻的瞪大著,不敢稍瞬,原本苗條修長的身軀此時也縮成了小小的一團,盡量的不去占用這些可怕的小祖宗們經過的地方。
牢房外的中年獄卒此時正在啃著一隻燜得酥爛的豬腳,也許是在這個充滿了難聞氣味的賓房呆得久了,這些讓人難以忍受的氣味並沒有影響到他的食欲,依然是據桌啃得歡快。
緊閉的天牢大門響起了令人齒酸的開門聲,據桌大嚼的獄卒麵色難看的抬起了頭,正打算開口喝斥時,忽然看到了開門處一片亮麗的朱紅,剛要開口的話瞬間便被他咽了回去。
“什麼人?”獄卒擦了擦手上的油漬,又抹了抹嘴,這才開口道。
“勞您駕,能將天字一號牢門打開麼?”一把柔軟溫和的女聲在昏暗的天牢裏仿佛銀鈴般響起。
“您……您是哪位?”獄卒有些發愣的看著眼前豔色無雙的女子,被她頭上的一支雙鳳銜珠釵晃花了眼。
“有勞這位大哥了!”商商麵上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如皓月的腕卻伸了出去,遞出了一錠足有十兩的紋銀。
天牢中的獄卒向來清苦,這位卻能據案大嚼豬腳,雖說這並不是什麼太昂貴的菜色,但平常人家卻也不是常吃的,可見這位家中應該還有些根底。
那獄卒忽然看到這一錠份量十足的銀錠,又看到商商開顏一笑的嫵媚瀲灩,口中忍不住吞了口唾沫,臉上卻顯出了一些畏縮,有些不敢伸手去接。
他的眼界雖不算寬,但好歹自己的妹子也嫁給了禮部堂官做妾,這能隨意踏進天牢的人可不是他這個小人物能惹得起的,這點小小的眼力介兒也是他保命的根本。
“放心的拿著吧!我隻是說兩句話就走。”商商溫言說完,不等獄卒反應過來,將那錠銀錠塞進了獄卒手中,提上了手中食盒,便頭也不回的走進了天牢的最深處。
朱紅的裙裳在這昏暗的牢獄中就象是一抹燃燒著的火焰,讓所有在這令人窒息的空間中掙紮的活著的人們仿佛看到了一絲曙光。
“救我!”
“我冤枉啊!”
“求求你!求求你!救我出去!”
一個又一個嘶啞而崩潰的聲音在那些黑暗的小格子裏歇斯底裏的吼叫,直磣得人從骨子裏發冷,那一雙雙伸出牢門的手仿佛夢魘中青白的鬼爪,狠狠的向前直伸著,想要抓住她這個唯一的希望。
商商的腳步在最靠裏間的一間囚室前停了下來,在這個仿佛被黑暗籠罩的角落裏,隻有一格高高的氣窗能夠將外間的光放進來一絲,而周圍的嘶吼聲,在這個時候也仿佛變成了這個漆黑暗影裏的深沉背景,顯得那麼的遙遠和縹緲。
“高陽!”商商輕輕的叫道。
縮在唯一的一塊光點處的瘦弱身軀猛的顫抖了一下,一張蒼白呆滯的臉,在這一瞬間便暴露在了商商的視線之中。
“高陽!”商商又叫了一聲,眼中隱帶的淚光象是最晶瑩的水晶,閃閃發亮。
“商……商……”低啞到近乎無聲的聲音艱難的響起,高陽蒼白的臉上卻泛起了一絲僵硬的笑意。
“我來看你了。”商商將食盒輕輕的擱在腳邊,卻將臉貼上了粗大的牢柱,那粗糙冰冷的精鐵緊貼著她的麵頰,生生的將冰冷印進了她的心裏。
“你又何必?”蜷縮在光點裏的高陽輕笑了一聲,看向商商的眼裏一片清冷:“我不過是階下囚,不久也許就要一命歸陰,你這樣不是多餘麼?”
慢慢適應了這裏的黑暗,看到天牢中一派淒涼情形的商商忍不住歎了口氣,揭開腳邊食盒的蓋子,商商一碟一碟的將吃食從盒中取了出來,推向高陽蜷縮著的方向,輕聲道:“吃些東西吧!”
“你這是可憐我麼?”高陽冷冷的看著眼前四碗八碟的菜肴。
單從賣相上看,這些菜肴倒確實都是經過精心烹製,可是此刻的她卻半點胃口也無。
“我從不隨便可憐人。”看著高陽的冷臉,商商卻忽然笑了出來。
這個倔強的丫頭!即便是早已途窮,卻始終不肯放下自己的驕傲!到了這個時候,商商才覺得自己有些稍稍的理解了辯機那樣一個溫潤的人為何卻會一眼便看上她這個魯莽的丫頭。
側著頭研究了半晌商商臉上的笑意,高陽的臉上這才帶上了些微不可查的笑意。
“有什麼好吃的?”慢慢的挪動著自己的身子,也許是蜷縮得太久了,高陽的動作顯得異常的緩慢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