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德長公主李佑所言不屑一顧,見李佑不心虛氣短乖乖認錯求她諒解,反而振振有詞,心中惱意更盛,忍不住叱道:“此乃無恥狡辯之詞。”
歸德千歲不信,但還是有人相信李佑的說辭…人稱朝堂及時雨的朱放鶴從人群裏出來打圓場道:“果有此意?李大人可有所得?”
真是好搭檔!不愧及時雨!李佑一邊心中表揚朱部郎一邊搖頭晃腦吟誦道:“鼎湖當時棄人間,逆賊收京下玉關,慟哭六軍俱縞素,衝冠—怒為紅顏!”
開篇幾句,讓懂行的朱放鶴聽得心中大讚,急欲往下時,卻見李佑停住了,便疑問道:“這幾句劈空而來,寫毅宗皇爺無力回天、山河破碎之際,忽的穿插出一句紅顏,對吳賊諷喻的巧妙而又雋永,有幾分盛唐長歌韻味,確如漢皇重色思傾國,禦宇多年求不得之妙啊。如今樂府歌行體裁甚是少見,佳品更是萬中無一,下麵可還有?要學元白遺風,不能隻四句罷?”
李佑苦笑道:“有所感隻出了這四句,後麵尚未完成,便蒙太後相召,隻待日後補完再與君共賞。”
放鶴先生歎道:“吾常惜近時長歌佳作絕跡,想來也隻你有補缺之才。看來今日無此耳福了。”
朱放鶴是皇親國戚裏詩詞方麵的專家級人物,他說了妙,殿中人便一起明白了真是好,真是妙,肯定極品。
稍微懂詩的都知道,長歌體裁,唐代之後再難有稱得上出色的好作品,更別說能與李杜元白爭輝的。讀四書五經考八股的文人,哪有這個肆意揮灑縱橫汪洋的才氣。
按著放鶴先生所說,如今放眼天下也隻李舍人有這個水準了。
此時在李佑身上,頓時著名大詩人光環罩體,有了百分之百的道德加成。藝術家嫖妓能叫嫖麼?那是尋找藝術靈感,你們這些外行人不懂得。
別人或許信以為真,歸德長公主卻明白絕對是李佑臨機一動搞出來的,他從來都是如此滑不留手。這樣情況都可以編出些段子還能使人叫好?
又想道自己若再拈酸吃醋的窮究不舍,怕是要被別人看出幾分異樣了,便隻好冷哼一聲就此住口,又懶得看李佑意氣風發模樣,便抬頭望梁暗圖後計。
見長公主不再出言,錢太後隻道是這從不輕易低頭的女兒徹底服氣了,又看了看時辰,便揮手道:“李佑退下去將此詩補完呈上,哀家要親閱。今日特準你入教坊司采風,下不為例。”
成了風雅事,慈聖皇太後當然樂意湊趣,並順水牽羊成全李佑。若李佑真能寫出長恨歌、琵琶行一般千古傳唱的長歌體詩篇,也不失為本朝人文之美、盛世明珠。而她錢太後就是這個讚助人了,想來李佑這麼乖巧懂事肯定會在詩序裏讚美她的。
如此還可以顯出她對文人的大度優容,傳出去增加幾分好名聲。要做收取士心、名揚青史的“女中堯舜”,都是這麼一點一滴從小事堆積起來的。
此事便算了結,本朝著名詩人李佑如蒙大赦,在無數道崇敬目光中(當然夾雜著若幹羨慕嫉妒恨),辭過之後連忙趨步出殿。
他邊走邊想,抄襲這篇圓圓曲得仔細改改,別有什麼曆史變動的地方還照搬原句,出了岔子不好交待。不然為何他當眾隻敢吐露事實明確的前四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