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章 聖壽節際遇(3 / 3)

聽見李佑一口吳語,又看他少年風流,太後忽的回憶起幼年在蘇州居住時的舊事,也下意識以吳語問起李佑道:“多年不回鄉,荷花蕩人尚多否?”

別人不清楚太後談的是什麼,李佑卻是明白的。國朝蘇州府習俗特有的荷花節極盛,每年六月二十四日士女出遊看荷花,熱鬧非凡,一般說的荷花蕩位於城東葑門外,太後顯然是問的這些。

李佑便答道:“近年世人多移至城西虎阜或者石湖,葑門外遊人卻是見少了。”

“我家世居城東,猶記得當年歲歲與父兄租船,出葑門遊荷花蕩。佳節勝景難以忘懷,若就此衰微便可惜了。”

“人跡少了,景卻更純。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也不失為美事。”李佑巧言接話。

聽他言語風雅有趣,慈聖太後便繼續與李佑說起家鄉的閑話。

李佑今年剛在蘇州府當過推官,交遊也算多,各種雜七雜八的新鮮事曉得不少,相貌討喜嘴皮子也算利落。遇到個忽然產生了鄉思的太後,真真是對症下藥了。

殿中其他人大都隻能幹瞪著眼,看著太後平易近人的與李佑拉家常,一絲也插不上嘴。包括太後的兩個親兄長,他們都在京二十多年了,哪裏知道蘇州府近況怎樣?那錢皇商若在此也能湊趣,可惜他有身份沒品級,能上家宴但入不了今天正禮。

太出風頭是要招人怨的…別看這皇太後此刻一副慈眉善目鄰家大嬸的模樣,但她的身份可是代行皇權的秉政太後,景和朝從事實到名義上的最高統治者,連李佑也知道拿“我孝莊”來相比的。殿中不知道多少人想要討好巴結她,李佑這般光景豈不使人眼紅?

當下便有個與李佑差不多年紀的,不知是哪家子弟,出來質詢道:“李大人粗服入朝,未免過於失禮。這對聖母簡慢不恭,大不敬也。”

大不敬這個罪名豈是能亂安的?李佑心有不滿但不敢放肆,隻得對太後請罪。

太後尚未說什麼,歸德長公主卻先對母後笑嘻嘻道:“瞧李大人青衿儒冠,望之好似讀書人,方才多半是以文會友去了。他們這些文人才子,一紮堆就忘形疏散。”

太後點頭道:“此前內監有報,說李佑來的匆忙,不足為怪。”

太假了罷,李佑睜大了眼角偷瞥歸德千歲,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位笑靨如花的千歲和往常所見的是同一個人,此時她臉上的這種神情從來沒有見過。

由此可知千歲也是看人下菜的…李佑心道,但天下值得她言笑款款的人怕是隻有太後一個了。

殿裏熟悉長公主嚴毅秉性的人很多,聽到她一反常態居然為李佑開脫,都微微驚訝。但想到今天李佑的詩篇給她漲了臉麵,便不奇怪了。

與歸德長公主對麵而立的天子卻仍有小小不忿,憑什麼姐姐管教他從來沒有寬大處理過?誰知道李佑是去吃喝玩樂了還是讀書學習?

這心思揮之不去,天子便一賭氣,扭頭問那傳旨太監道:“你從哪裏將李大人帶來的?”

傳旨太監不敢欺君,再說李佑沒給他什麼好處,犯不上代為隱瞞,如實奏道:“教坊司演樂胡同。”

在李佑眼角餘光裏,歸德千歲那和藹可親到很異常的麵容驟然冷卻下來,仿佛瞬間恢複了正常狀態。

壞菜了…前夜長公主夜訪深談後,李佑可以確定自己在千歲殿下心中占有一席之地時,一方麵為自己的魅力沾沾自喜,另一方麵,卻擔憂長公主這占有欲、控製欲太強的驕縱性格給自己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當初林駙馬去喝花酒,被當街毆打的慘狀還曆曆在目啊。

卻不料才過兩日不到,這麻煩就被他遇上了。李佑感覺自己像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對別人可以振振有詞說受禮部之邀去檢閱歌舞,但對長公主這樣辯解有效果嗎?

算了,愛怎樣便怎樣罷,李佑心裏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