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李佑一看中堂西邊有個點蠟燭的屋子,便知道那是楊閣老的地盤了。
楊閣老對李佑的態度頗為冷淡,倒也在李佑的預料之中。今天他將內閣全體的麵子掃了一遍,楊閣老的態度能好才怪。
李佑輕輕將奏章放於旁邊案子上,對楊閣老笑道:“今日一時憤激,沒了頭腦言行無狀,閣老勿要介意。”
楊閣老諷刺道:“一時憤激?分明是處心積慮罷。沒頭腦的人豈能穩坐於分票中書之位?”
“下官本意隻是不忿袁閣老,與他已成水火之勢。放肆時候不免有誤中副車之舉,實非蓄意。”
李佑話裏有話的含義是——本人目標隻是袁閣老這個人而已。
楊閣老當然聽得懂,抬手阻止李佑繼續說下去,臉色卻漸緩了。他心裏歎道,名韁利鎖,功名利祿,自己終究也跳不過去啊。又出言教訓道:“別以為你是太後親戚便可以在宮中…”
什麼?太後親戚?李佑急忙插話道:“這太後親戚是何意?”
“別裝樣子不認了。”楊閣老不耐煩道:“今日有流言道你是太後在蘇州府的母族子弟。老夫隱約記得,當年追贈過太後生母,的確是姓李。前後對照,此言不虛,不然太後何以偏袒之極。宮中都知道,太後重親情。”
李佑無語,才半天多時間,就出了個這流言?可巧太後她母親也姓李…可巧他也是蘇州人…天下姓李的何止百萬,他自家事他當然清楚,肯定和太後半文錢關係也無。
李佑又想道,難怪方才出入之間,那些同為中書舍人的同僚對他態度異常敬畏,原來是把他看成太後親戚了。身為人微言輕的內廷小官,得罪了閣老或許隻是當不成官,但要得罪了秉政太後,怕是當人都當不成了。
“這流言真的不實。”李佑誠懇道。
但楊閣老明顯不信,教育了李佑一頓便揮揮手打發他走人了。
太陽西斜,李佑便拍拍屁股下班了。回家的路上,他總覺得今天仿佛忘記了一件事。
隨後從袖中卻摸出一張手本,這才記起昨天都察院河南道找過他,並傳他今天過堂,結果被他徹底拋之腦後了。
這等小事,忘就忘了罷。
吏部尚書捧他上位,兵部尚書是他前輩,左都禦史是他保護傘,歸德千歲對他有情意,自覺已經立穩跟腳,李佑在蘇州府時的驕狂之態複萌,輕蔑的將手本撕成碎片,順手扔到金水河中。
次日十月二十七,是太後聖壽節,朝廷放假一天。從工作狂太祖皇帝定了規矩始,國朝官員一年到頭難得有放假時候,真正的屈指可數。
為了彰顯天子孝心,太後生日時給大家放假,同時一切從簡群臣不必入賀,確實也收到了普天同慶的效果。
雖然不用入直,李佑還是有活動要參加。昨晚收到個請帖,教坊司排練出一些新節目,主管部門禮部的幾位郎官主事邀請江南文化界著名詩人李才子今日一起去指導工作,關懷一下在籍女性的生產生活。
有免費的午餐吃,李佑欣然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