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三章 來求我就好說(2 / 2)

左都禦史作為都察院大頭目,職責在於調派十三道監察禦史和巡按禦史的差事,以及各禦史的差事總結和任期考核。還有方麵大員巡撫名義上也是都察院外派官。

可以看出,左都禦史對普通監察禦史的影響力重點在於調遣和考核,而監察禦史在任職中如何行事,左都禦史原則上是不幹涉的。

不過原則歸原則,國朝做事從來都是看人下菜的。手握考核調遣大權的左都禦史想要去直接指揮監察禦史行事,當然也可以做到。

但還存在一個情況是,監察禦史人數眾多,作為朝廷喉舌耳目之官,是大佬們必爭之地,美其名曰養科道之望。所以禦史這個群體,內部山頭林立,派係十分複雜。

即便身為左都禦史,有大批唯馬首是瞻的親信禦史不奇怪,可也不可能把所有禦史都壓住不準奏事,不然就等著被攻擊堵塞言路,辭職下台罷。更別說科道兩字,除了禦史還有給事中,趙總憲是夠不到的。

最終李大人反而被總憲老大人責備了幾句:“老夫自當盡力為你開脫。若爾行得正、坐得直,防杜漸微,何懼之有?”

李佑唯唯諾諾,心裏卻嘀咕道,要是一輩子行正坐直,在這沒電沒網絡的時代人生還有何樂趣?

直到臨別前,趙總憲才不慌不忙的與李佑說起正事,“彈劾袁閣老的雖多,但不足為奇,乃是常情。彈劾你的,卻有些不同尋常處。”

“願聞其詳。”李佑打起精神請教道。

“以老夫所猜,似有歸德千歲的影子。”

李佑甚是驚愕。他一直以為自己被批量彈劾,是因為自己名聲起來了,所以享受到了與閣老一般的待遇,成為科道清流組團刷聲望的靶子。

但聽趙總憲這口氣,並非那樣,而是歸德長公主殿下故意組了團來刷他。趙老大人在監察這一行浸淫多年,各種瓜蔓枝節很是門清,他的判斷應當不會出錯…

趙總憲皺眉道:“老夫在文華殿中就疑惑不已。先前歸德千歲已經默許了分票中書之事,之後並無異議。為何前日又出爾反爾的對你步步緊逼?好似有所依仗。這兩日又暗中指使群僚彈劾你。”

“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李佑咬牙切齒道,“女子心思善變也是常情。”

“你得空多讀讀書!人又不蠢,在詩才之外創出個文才名頭才好。別老讓他人以此說事,叫你辯無可辯。”

李佑出了都察院,想起歸德長公主,真是悲憤不已。敢情他被蜂起彈劾的幕後黑手是千歲殿下!

明明是本官被你強行拉進暖閣那啥了,本官心胸寬大未想著含怨報複,怎麼反而你生了深仇大恨似的處處為難?也太過分了,真想趕盡殺絕?

李佑悶悶不樂的回到寓所,留守的韓宗上前稟報道:“方才歸德駙馬爺來訪,見老爺不在便走了。不過留了幾句話。”

林駙馬?他來作甚?李佑很莫名其妙。“他留了什麼話?”

“他說,天子今日親自向太後苦苦求情,已許袁閣老明日複職。”

李佑更莫名奇妙了…林駙馬有毛病這是?跑到自己這“仇人”家就為了傳一句宮廷小八卦?難道是為了嘲笑自己不能與袁閣老複職麼?犯得著麼?

一旁的張三嘖嘖道:“老爺與駙馬爺關係真不錯,如此及時的親自過來通傳宮中秘事。”

我和他有個屁關係…李佑心裏罵了一句。忽然靈光閃現,以林駙馬的性子,肯定不願意見到自己,更不會為這麼一件無聊事主動跑過來。能逼他如此行事的,怕是也隻有千歲殿下?

也就是說,袁閣老複職這句話是歸德長公主派駙馬傳給自己的?

越想越有可能,歸德長公主如果和自己直接來往過密,必然會惹出各種嫌疑。這種問題上,連身邊的內監宮女都不值得信任。但駙馬與自己來來往往,便不會惹人遐想了,駙馬本身又已經知道奸情的,無所謂遐想不遐想。所以千歲才會打發林駙馬來充當這個打掩護的。

不過傳這句話又有什麼意義?李佑冥思苦想一刻鍾,猛的拍案道:“這是逼本官去求她啊!”

前日文華殿裏,歸德千歲派吳公公去奏報太後,大家都沒有在意,肯定要請太後處置的,誰去不一樣?但太後出人意料的將袁閣老與李佑一起停職,

現在李佑可以斷定,文華殿之事包括自己被彈劾,必然是歸德千歲的謀劃和手段,為天子創造出的機會。

今日天子親自向太後為袁閣老求情,豈不等於是施恩於袁閣老?可以更加鞏固君臣關係。

但天子可以替袁閣老求情,但誰又有足夠分量替李佑求情?更別說這幾日太後不見外臣,估計也就天子和歸德長公主一對兒女可以隨意覲見。

所以歸德千歲讓駙馬傳話的暗示就是——想複職嗎?想免除被彈劾的煩惱嗎?來求我就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