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進入了玄黃色雲氣的邊緣,醉死道人緊繃著的心神這才放鬆了下來,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心中隻覺得平生所遇,無過如此。
剛剛那種氣氛下,要是有哪個修仙者暈了頭去,放出法寶來,搞不好氣機牽引之下,他醉死道人就要成為首個死於千萬修仙者圍毆下的第一人了。
“恐怖,無限恐怖,乖乖的不得了,東華道友真是做得好大的事。”
這個時候,醉死道人才真切地感受到,張凡此時所行的事情到底有多麼的恐怖,同時不由得都有點羨慕起身旁那個小小的築基修士了。
區區築基修為,自然不能感受到那些如有實質的氣機關注,也就少了那份被“看殺”的危險。
正在此時,一個清冷的女子聲音,從玄黃雲氣中傳出:
“徐師弟,是你嗎?”
話音落下,聞者幾乎剛剛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個淡然的女子形象,便見得前方雲開霧散,聲音的主人從天而降。
那是一個乍看上去雙十年華的美麗女子,一身白衣,純淨潔白不著紋飾,女子周身上下更是沒有半點飾品,隻是在腰間懸一金色火焰繚繞的金烏翎羽,滿頭烏黑的秀發用一檀木簪子插著罷了。
她並不是單身而來,而是足不著地,側身坐在一隻通體水光盈盈的麒麟上,驅著水麒麟踏空而來。
那水麒麟狀極威猛,氣息亦是強悍,即便是醉死道人見了,也暗讚一聲好,隻是誰也沒有注意到其目光在瞥至醉死道人身上時,不為人注意地畏縮了一下。
正是紫玉蛟龍龍覆海之子,那頭膽小無比的水麒麟。
“原來是龍兒姑娘,多年不見,修為更是精進,都快趕上我老頭子了,真是後生可畏啊!”
醉死道人哈哈大笑,倒沒再摸什麼見麵禮,別說他身上沒啥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即便是有,眼前這女子也不會放在眼中。
這是何人?
她是張凡座下真正的首徒,由張凡親自助其奪舍並收入門下的龍兒!
這麼多年來,歲月好像不曾在她的身上留下半點痕跡,依然是清冷而灑脫,好像世間男子,沒有一人值得她留駐半點目光。
醉死道人當年做客法相宗時,也曾見過這個東華首徒,如此獨特的女子,自然一見難忘,故而一眼認出,殊不足為奇。
“嗯?”醉死道人猛地一下反應過來,回首望了一眼那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法相宗築基修士,“剛才龍兒姑娘喊他師弟?難道這也是東華門下?”
小小築基修士,也配當如此隱隱的天下第一人東華道君門下弟子?
要知道,張凡的三大弟子中,悠悠與龍兒皆是元嬰初期修為,雖然她們是得天獨厚,各有奇遇,卻不為外人所知,隻讓人覺得不愧是東華門下。
至於那被人認為穩重如山,隱然大弟子風範的龍雲,也早就是結丹大圓滿修為,隻差臨門一腳,就能直入元嬰。
眼前這人,又算是怎麼回事呢?雖然是築基大圓滿修為,卻也僅止於此罷了,看不出什麼特殊之處。
“晚輩徐成,見過龍師祖!”
與龍兒以師姐弟相稱不同,那自稱為徐成的男子,卻是結結實實地以大禮參拜。
龍兒見狀略一皺眉,道:“徐師弟,你是師父的記名弟子,我們也就是同門師姐弟,犯不著如此。”
說著,衣袖一拂,徐成就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隻見他苦笑著說道:“恩師當年與徐成說過,若是成能金丹大成,就將成正式收入門下,到了那個時候,成自當以師姐稱呼龍師祖。”
龍兒搖了搖頭,也不相強,隻是淡淡地道:“你卻也倔強,不過那也無妨,值此師尊講解元神大道的機會,你就此突破結丹,正式列入門牆也不為難。”
說完,她衝著醉死道人微微一笑,道:“前輩多年不見,師尊還曾與龍兒提起,生怕前輩悠遊天下,來不及赴此盛會呢。”
“哈哈哈~東華道友做出好大的事情,講解元神大道,有教無類傳授天下,嘖嘖嘖,醉死豈能錯過?”
醉死道人大笑出聲,隨即回過頭來,再看那徐成,恍然說道:“老夫想起來了,你可是那十萬大山中的青年?”
“正是小子,前輩當年恩德,徐成不敢或忘。”徐成恭謹地再次行禮。
他正是昔日張凡與醉死,,以及星瀾同赴十萬大山時救下的青年。此人的未婚妻也是在那個時候喪命於屍棄教眾手中,受剝皮之難,當張凡等人趕到出手的時候,已是來不及相救了。
也正是這個契機,再加上這徐成當年曾為張凡入得無回穀中,取回金烏翎羽與金烏精血兩物,這才得到了收入門牆的承諾。
現在的徐成,已是中年人模樣,再加上在醉死道人昔日看來,不過一普通凡人,自然轉眼而忘,方才見麵也不曾記得。
至於那徐成所說的大恩,醉死道人卻不敢大大咧咧地應下,連忙擺手道:“那是你家恩師的恩德,與老酒鬼無關。”
徐成也是一笑,並不多說,若是他真將恩德寄在醉死道人身上,早在見麵時就當明說,到底不過是客氣話罷了。
那龍兒對他們兩人的客套卻很是不習慣,皺著黛眉說道:“醉死前輩,徐成師弟,吉時將至,師尊講道就要開始了,我們走吧!”
一行三人,踏雲行波,片刻功夫,就到了那玄黃雲氣的中心處。
那裏,一眾修士,如眾星拱月一般,端坐蒲團上,麵向一處乍看尋常的山岩。
這些修士中,有燭九霄、鳳九嶺等法相宗頂梁柱,九州頂級高手,也有龍兒、悠悠等親人弟子,其中亦不乏如醉死道人一般與張凡有舊者。
山岩之上,一個紫色古樸的蒲團靜靜地鋪陳著,其側有一青銅香爐,上青煙繚繞,沁入神魂的幽香彌漫。
蒲團上,此時尚空無一人,但任何人見得此駕駛,都不難明白,當張凡出現在這蒲團上,便是講道開始時。
默契地,龍兒、醉死道人、徐成,各自按著身份尋得位置坐下,整個過程中不曾發出半點聲音,便是其餘人等,縱使與醉死相善,也沒有出聲招呼,充其量不過是略略頷首罷了。
所有人,都在靜靜地等待著那個時刻的到來。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玄黃雲霧之內外,數百上千萬的修仙者們,翹首以盼!
忽然,毫無征兆地,三聲鍾鳴,響徹三界。
“咚~~咚~~~咚~~~~”
三聲東皇鍾,震撼天地人。
所有人無論修為高低,根腳何如,在這洞穿三界的東皇鍾聲中,都不由得恍惚了一下,待得清醒,一個晴朗的聲音傳入耳中。
“張某修煉數百年,由一稚子,成就元神,長生久視,豈非幸哉?!”
“天生萬物養人,氣運所鍾命力加持,如此種種,方有張某今日!”
“道之心至誠,天之道至公。以人心而度天心,以人身而合天道,安能不以一身所學,回報天地?”
“天地所愛,無非生靈;生靈所求,不過長生!”
“今日,張某便立此東皇宮,開講元神大道,啟長生門戶,渡盡有緣。”
……
張凡的聲音,仿佛自虛空中傳來,又似神魂深處自響,玄之又玄,立時將百萬修仙著,帶入了一種玄妙的意境當中。
修仙之道,在奪、在取、在爭……然,至於極處,卻成:在還、在予、在舍……
真正的講道尚未開始,張凡的一言,卻已識得在場不少觸摸到那層門檻者若有所悟。
待得回醒,仰望高處,卻見得那處山岩蒲團上,張凡不知何時已是端坐其上。
“道在玄,法存妙,長生之路,元神大道,無非道、法二字……”
高坐雲端的張凡,並沒有贅言什麼,字字珠璣,緩緩吐出。
伴隨著他的聲音,朵朵金蓮憑空浮現,托著燭九霄、鳳九嶺……醉死道人……一眾早先在講道開始之前就入座玄黃雲霧的修仙者之下,漸漸高舉。
在這整個過程中,他們盡數沉浸入了某種玄之又玄的境界下,竟是無人睜眼,無人開目。
“這……”
這個時候,那些不得入玄黃雲氣的百萬修仙者們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充滿了尊貴氣息的玄黃之氣盡是遠遠地彌漫了開來,將眾人一齊籠罩,隱約成宮殿模樣,隔絕整個天地。
“這……便是所謂的東皇宮了?”
眾人心中若有所悟,同時另一個新的疑惑,浮上了心頭。
玄奧,太過玄奧,張凡所言的明明是無上大道,百萬修仙者都能感受到神魂深處隱約的戰栗與興奮感,偏偏入得耳中,卻又茫然不知其所指。
這種入得寶山又空手而回的感覺,幾欲讓所有的修仙者無論境界高低,險些成狂。
“為什麼他們可以沉浸其中,我等卻是不能!”
這個疑問,在百萬修士心中浮現,恍若魔障。
“難道是……”
早有靈醒者,將目光投向了將燭九霄等人托起的金蓮。
“元神金蓮,溝通天地。”
見識足夠者,無不驚呼出聲。那元神金蓮,乃是張凡一縷元神所化,端坐其上聽聞大道,如天地間搭建通天高塔,可讓人攀扶而上,堪稱捷徑。
想明白其中的關節後,眾人還來不及怨懟,更神奇的一幕,就在他們的身邊發生了。
張凡的聲音洪亮而舒緩,如天音,似仙律,勝過世間一切音律,獨占萬法之玄妙,哪怕不懂其中大道,稍稍凝聽,須臾沉迷。
天似亦為之所感,萬法皆俯首聽命,有天花亂墜,地湧金蓮;接引甘霖,雨落流漿……
諸般異象,次第浮現。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卻是那“地湧金蓮”。
“這是……元神金蓮!”
那地湧無數金蓮,落在一眾修仙者眼中,頓時顯出無限玄妙,清晰可見其非法力顯化,真元凝結,而是貨真價實的元神金蓮,東華道君一縷元神寄托。
隻要端坐其上,就會如早先眾人一般,感悟元神大道,長生之玄妙。
東華道君張凡,經此一事後幾可所說毫無爭議的人間第一人,他豈會做那毫無意義的事情?不直接如前麵眾人一般賜下金蓮,而是如此做法,定然有他的用意在。
沉默少頃,一名困獸元嬰巔峰數千年,壽元枯竭就在眼前的老一輩元嬰真人,忽然排眾而出,行至一元神金蓮前。
在百萬修仙者注視下,他恍若不見,神色鄭重地正衣冠而行大禮,俯首,叩拜。
“弟子,拜見老師。”
禮畢,起身施施然上得金蓮,閉目安坐。
驀然間,天光集中於此一人,張凡口中吐出的大道之音亦是環繞,這名元嬰真人徹底沉浸入了大道玄妙之中。
頓時,百萬修士,盡皆有悟。
天道至公,法又豈可輕傳?
明白斯理後,一個,兩個,三個……至於百萬,在場所有的修仙者,無論修為強弱,地位高低,盡皆是俯首,叩拜。
“弟子,拜見老師!”
聲震天地,撼動寰宇。
正是:百萬修士聚連雲,俯首叩拜朝東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