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告訴你，被車狠狠的撞到一點也不痛你信不信？不僅不痛，反而有一種騰雲駕霧般的愜意信不信？
以前我也不信，現在我信了。
騰雲駕霧是什麼感覺，以前我不知道，現在我也知道了。
我感到自己輕輕飛起，然後又緩緩墜地，如葉之輕。
那很像一種跌倒在厚厚棉花堆裏的感覺，就像你疲憊至極，忽然回到了家中自己最溫暖的床上，似睡將醒的感覺，但是你伸伸懶腰，絕對不想真的醒來！
所有的雜音呼喊既像在耳邊一樣清晰可聞，又像來自遙遠的天際般飄渺而不真實。
我不想醒來，但還是被呼喊聲吵醒。
就像坐在一輛忽然加速疾馳又突然緊急刹車的車裏一樣，一陣眩暈之後，頭腦安靜，眼前漸漸清晰起來。
我看到了眼前混亂的馬路，馬路上混亂或驚恐或驚訝的人群，人群前方幾輛橫七豎八錯亂停放的車輛，其中一輛擋風玻璃出現冰裂一樣的碎紋，裏麵駕駛位坐著石化了的男性中年司機。
意識恢複的這一秒感覺很漫長，世界像是靜止的畫麵，然後噪雜的聲音才像潮水般四下湧來，充斥耳際。
我聽到有人高喊撞人了。
我搖頭，車禍年年都有。
我想看看被撞者的情況，於是朝人流聚湧的地點湊去，然後我看到了一個人很安靜的趴在幹淨的路麵上，鮮血像靜靜的湖水，緩慢卻不停的向四周漫延。
奇怪的是那人居然穿著和自己一樣的衣服和鞋子，瘦高的身材，齊耳的短發——這是唯一還有動靜的部位，寂寞的被風拂動。
“被撞這麼遠，又流這麼多血，肯定活不成了！”我聽到有人這麼說，我向人叢中瞅，卻沒找到說話的人。
這時有一個氣度沉穩的中年男士走上前去，俯下身子伸手朝頭部探了探，不一會搖頭歎息說：“沒救了，人死了！”
口氣很肯定。
死了？他的靈魂還在嗎？
我想到了困惑人千古的問題，人死究竟有沒有靈魂存在？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觸死亡，我很想看看人死是一種什麼狀態，於是就在外圍把腳尖墊得更高一些。
這時那中年男子剛好把死者的臉轉過來，我剛好看到，死者麵色雖然慘白，但卻是出奇的平靜。
中年男子已經在問話：“大家看看，有沒有人認識他？”
人群一陣熙攘，有的在搖頭，有的在歎息。
“這麼年輕就死了，真可憐！”
“他的家人知道了不知道會怎樣？”
“生命無常！”
“那司機嚇傻了都，你看！”
……
七嘴八舌，不一而足。
不對，這張麵孔——我的心忽然一動：為什麼我感覺地麵上那張平靜的麵孔如此熟悉呢？
然後心猛的一跳，差點跌倒——我想起來了，我好像經常在鏡子裏看到這張年輕而熟悉的麵孔——天哪，這是我自己！
猶如醍醐灌頂，恍惚間我忽然記起了一切：我好像在過馬路，馬路那邊再過一條街好像有人在等我，我飛奔過馬路，好像聽到了汽車急促的鳴笛聲和刺耳的刹車聲，然後我就有了騰雲駕霧的幻覺——是的，我被車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