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天地,何為天地?

窮極流光,追述古史,初在蒙昧,天地不分之時,世間萬物均寄托在這混沌中,這混沌便是“無”。

無即是沒有的意思,其時沒有天沒有地,也沒有世間萬物,本來一無所有,故爾被稱之為“無”當真名副其實。這種混沌之“無”持續不知道多少萬年,且不知還要繼續多少萬年,隻因尚沒有紀元的說法,一切都歸於零。

有道峰回路轉,但看這因果牽引,輪回積惑,自有說不明講不清的道理,既然混沌中生出了“無”,冥冥中便生出了“有”。起初歸於“零”,而終將結出“一”,也可知這“一”必將生出“千萬”。

不需問夫子學究,也不必翻經論典,但凡穿著開檔褲的學齒小兒,也知道這“一”便是古神盤,更故老不忘那開天辟地的傳說……

有了盤古大神的開天辟地,陰陽得以聚定,三界得以劃分,六道結出芸芸眾生。今這故事才有了話頭。

夜。

繁星閃閃發光,新月羞藏雲霧裏,自是若隱若現。古詩人總愛歌詠星月,隻因這一片星光一輪月芒總有說不出來的美麗,美好的事物總會讓人寄托與眾不同的心情,那些善於抒發情感的詩人自然會愛上星月。

其實閃爍的星月未必知道自己的美麗。因為天穹之下的大地上,也還有一些相互媲美的東西。

能與星月爭光的地方不多,但是長安燈火絕對算得上一處。

今夕不是元宵,今夕隻是晚秋,長安的燈火還沒有到元宵通明的地步,但也足夠讓人目眩神迷。百千家似圍棋局,十二街如種菜畦。更有亭台樓閣上,酒酣高歌唱;夜市裏,猜燈迷,舀金魚,女兒家笑落輕紗裏;花柳街巷紅燈綠,士子留戀忘去歸家路。這就是長安,九州六大繁華之一,霸國唐的都城,浮華氣十足。

“生啦,生啦,生了喲……”長安城南某處高大府第裏麵傳來一聲老氣尖銳的喊聲,十裏八裏都能聞得。這個老婆子的聲音一點都不好聽,不過長安城裏十戶人家九戶都知曉這個聲音是誰的喉嗓。

劉老太是長安城裏出了名的穩婆,不說別的,如今長安廣合殿上高坐龍台的大唐皇帝,當年也是劉老太婆從皇帝她媽胯下拉扯出來的。都說三十六行行行出狀元,劉老太的接生手段那是業內公認的狀元。

劉老太很高興,剛才那一聲高嗆的報喜聲可是發自內心的,雖然說幹穩婆幹了幾十年,劉老太早沒有了那種完成接生的成就感。她高興是因為孩子出生了,是男孩!母子平安,殷實的紅包就要掂在手裏了,越想越不及笑,劉老太滿布皺紋的老臉上開出了一朵菊花。

蘇家的媳婦生了一個胖小子,可不是一般的事情。這紅包的後實,恐怕連皇親國戚也無法比擬吧!

數代之前,從南蠻蜀國遷徙而來的蘇家本來是城東頭貧民鬧市裏一戶普普通通賣豆芽的販家,現在若去南市口,老一點歲數的市裏販戶都知道當年販豆芽的蘇家。

蘇家不複街頭賣菜的貧賤變得顯赫無比,那還是隻是最近二十年的事情。

已故蘇老漢膝下有五子,三人也已作了古,活著的倆俱是了不得的人物。

如今蘇家家主乃大唐一等侯,加銜太傅,皇帝以伯父之禮相稱。朝殿上許佩劍,玉書房賜坐,紫芸宮準跑馬,手握三十萬禁軍虎符的鎮國指揮使蘇懷蘇大人是也。

蘇懷年過五旬,身高八尺,體態尚佼然,玉頰刀削,星眉劍目,一縷青須垂於胸口,薄薄的嘴唇上始終掛著一絲微笑。

蘇指揮使此時就正在笑。笑是因為他今夜手氣獨好,再度自摸糊牌以後,陪坐的二位尚書一位大學士輸得是丟盔解甲屁滾尿流。

少奶奶有喜的報聲一直從她深閨所在的九進院落中傳來,饒過若幹花圃小徑,穿過三座露台,四間偏院,兩條石橋半泊清湖和一個跑馬場直奔五裏路由幾十個下人接力跑步傳信,最後幾個生得伶俐乖巧的丫環輕手輕腳湊到蘇懷耳邊悄悄告知。

蘇侯爺不耐的一拍桌子,聲色俱厲的對著丫環們說道:

“我都說過了,老夫打牌的時候就是天塌下來也不得來煩我,今日老夫必定重罰你們!都給我站好,牌打完以前,誰再發出一點聲音,明日就賣去南市口供蠻人驅使吧。”

屋內除了拍麻將子的脆響聲,來報喜的童仆們都是豆蔻年華的小丫環們,本來天大一通喜事,脾氣古怪的老爺竟然要責難於己,一個個噤若寒蟬,立在蘇老爺的太師椅子後麵連氣也不敢出,細可聞針落地之聲,直見微微蕭瑟的影子顫栗,燭光猶憐。管那屋外燈火通明,人影憧憧,極樂生天,小丫環們終於知道,老爺打麻將的時候是千萬不能發出聲音的,否則後果很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