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悠悠的,蕭玉書不自覺的走到了竹林邊緣,

看著前方重建過後翻然一新的天陰教,他緩緩停住腳步,眼前的場景讓他覺得有些陌生。

令燁為了給蕭玉書找點事情做,讓他代替自己看顧重建後的天陰教,

但實際上,這些年裏天陰教的一切都由當年那個嚷嚷著自稱老大的小姑娘看顧著,

那些初見的稚嫩,早在這些年裏一點點隨著栽下的竹林長熟了,

而蕭玉書自始至終都窩在竹林深處,隔絕人世,固壁自封,執拗著守著那一個“等”。

太白金星所說的“等”,

沒有界限,沒有形勢,沒有提示,

隻有蕭玉書心中如救命稻草般緊緊抓牢的那一絲虛無縹緲的希望。

可是這希望實在太飄渺了,

經不起歲月漫長的消磨,

曾經自以為不會動搖的堅持,到現在竟生出了可笑的迷惘,

這種迷惘越來越大,大到蕭玉書腳踩在沒有被雪覆蓋的綠地上都有些虛幻,

離開了自己編織的夢,

外麵的一切讓他不知所措,連五感都敏感至極。

他覺得自己該出來走走了,雪地之外的太陽興許會更暖和些。

可當蕭玉書實打實的踏出去後,那一瞬間,失去雪地厚實綿重的觸感後,他又有些躊躇,下一步竟是怎麼也邁不出去了。

但無論如何,

他總要走出去的,

今天一定要出去看看,

不然這樣一直遠離人世、避開人煙,他自己都要死氣沉沉了。

蕭玉書深吸一口氣,外麵泥土的腥氣有些幹澀,但跟身後聞了十八年的雪與竹香來說,有些青澀的新鮮。

他一步步走了出去,

竹林旁邊離得最近的地方便是曾經時望軒賭氣,將蕭玉書關著的那座宮殿。

大概是有所感觸,

令燁差人重修的第一個地方也是這裏。

剛開始的時候都有幹勁兒,所以小教徒們興致勃勃又認真努力的還原了這座宮殿的每一處,就連細節也分毫不差。

蕭玉書伸出手輕撫了下眼前的紅柱,上麵鑲嵌著不少翡翠,顯得華貴而奢侈。

他想起了當初眾人被令狐司綁著的時候,桑禹在其他好奇的人質麵前吹噓的話,

金屋藏嬌啊

可嬌仍在,藏的人到底在哪兒呢?

“其實我還是不太明白”

有人在說話,聲音脆生生的。

如今修為高強的蕭玉書即便離得遠,也聽得一清二楚。

遠處剛剛被小聖女教訓過、頭腦天真的小教徒坐在花園的亭子裏,撐著腮幫子疑惑不解道“兩個男人怎麼相愛?”

有人道“相愛就相愛,男不男的有什麼關係?”

“可是”小教徒思索著,“為什麼會有人愛上一個處處欺負自己然後又對自己特別好的人?這不是耍著玩呢嘛?”

“”

其他人也被這個問題難住,無話可說了,大概他們在聽說過天陰教裏聖子跟教主兩人的過去後也不明白這兩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唯有蕭玉書微仰著頭,沐浴在陽光下的內心沒有半分陰霾,

他明白,

大概是因為那個時候的時望軒身邊隻有蕭玉書了,

不管當時的蕭玉書對他有多麼壞,但最起碼那些好都是真的。

惡人,愛人,

那些年的陪伴都是真實存在的,

蕭玉書占據了他那些年的絕大部分記憶揮之不去也是真的。

而現在,

蕭玉書隻能靠著那些記憶撐過後麵那些不知還有多少輪的春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