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時間其實說長也並不是很長。在這期間國內發生了許多變化。
先是許岩君借著研究之名去了美國,結果這一去就沒有再回國。有人說美國政府很賞識他在相關領域取得的成就,輕易就給他發了綠卡。還有人說他不是一個人移居美國,而是還帶著一個男人同去的。坊間流傳著各種各樣的傳聞,事實真相則不得而知了。
許岩君走後,思糾委內部發生權力鬥爭。政府發覺思糾委與軍方聯係過密,掌握了太多權力,於是著手削弱其力量。民間也發動了幾次示威和抗議。最後思糾委的權力被架空,名存實亡。然而政府對言論和思想的管製還是沒有放寬。不過同性戀人群的利益卻隨著思糾委的跨台而或多或少地恢複了一些。至少他們不會再因為喜歡同性而被抓進靜湖了。
放下電話,吳嶸端起杯子連喝幾大口水。這份工作挺合他心意,就是太費唇舌了,有時他也會感到吃力。他現在的工作是本市心理健康發展中心谘詢熱線的接線員兼輔導員,專門負責開導因心理問題而困擾的致電者,傾聽他們的煩惱並提供建議。
沒等他喘口氣,電話又響了起來。吳嶸急忙把嘴裏的水咽下去,接起電話,禮貌地說:“您好,這裏是市心理健康發展中心——”
對方卻沉默不語。
吳嶸知道很多人第一次打電話來谘詢時會有羞怯的心理,也沒在意,繼續問道:“您好?請問您有什麼煩惱呢?”
“你……你的聲音,很像我以前認識的一個人。”聽筒裏傳來低沉的男聲。
吳嶸忽然覺得對方的聲音也有些耳熟,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把話接下去。
“呃——是嗎……那個人是你的朋友?”吳嶸盡可能輕鬆地問。
“朋友?”對方反問了一聲,隨即說:“大概……不能算是吧。”
那一聲帶著疑問語氣的“朋友”讓吳嶸的記憶一下子複蘇了。不會……是那個人吧?他猛地緊張起來,咽了口吐沫。“你的聲音,也很像一位故人……”
對方又不說話了。
吳嶸自覺失態,急忙打圓場道:“呃,對不起,我沒有要敷衍您的意思,您有什麼問題想谘詢,請講——”
那邊卻傳來了嗬嗬的笑聲。
“我一直以來都有個困擾。在大概十年前吧,我曾經跟一個家夥一起相處了一段日子。我是想跟他做朋友的,不過我們之間發生了些事情,讓我倆都覺得,這個朋友是做不成的了……不過,我心裏,其實是真的想跟他成為朋友的……”
吳嶸握著聽筒的手抖得厲害。心髒不受控製地砰砰跳動。
“我想的問題是,那個人現在,還願意和我做朋友嗎?”聽筒裏傳來簡潔有力的話語。
“……我想,隻要你認識到過去的錯誤,並且端正心態,那個人——他、他是願意和你成為朋友的……”吳嶸說話很久都沒有這樣結結巴巴過了。
電話那頭又傳來幾乎輕不可聞的喘息聲。吳嶸覺得那應該是歎息聲,不過也可能是笑聲吧。
“我人就在本市。我可以約那個人出來見個麵,吃個飯,好好地聊一聊嗎?”對方繼續問。
吳嶸猶豫了一會兒。
“好的。把時間和地點告訴——告訴我吧。”
“好久不見了,吳嶸。”
聽到那人叫出自己的名字時,吳嶸不知為何,覺得心裏前所未有地輕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