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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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小縣城,陽光散落在各個角落,一片生機盎然。
破舊的居民樓,響起了一聲驚叫。
“沈紀年!”
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緊抓胸前的衣服,瘦弱的身體顫抖著,神色慌張,癱軟地俯在沙發上。她睜大了眸子,瞳孔緊縮,直直地盯著眼前的一切,通紅的眼睛一眨不眨。
許久,她站起身來,巴掌大的小臉激動的滾燙,一雙靈眸微眨,試探地望著四處。
靜謐的屋子,忽然傳來了銀鈴般的清脆笑聲,少女蹲下身子,笑得渾身顫抖,上氣不接下氣。
她回來了,回到了十六歲。
上輩子的這一年,母親去世,臨死前把她托付給了一對黑心腸養父母,騙走了她唯一的房子,逼迫她放棄高考,輟學打工。
為了逃離養父母一家,她迫不得已嫁給了主動追求她的渣男,卻被騙得體無完膚,在大火中毀了容,甚至得了嚴重的心髒病。
臉被燒毀,一顆壞了的心髒隨時會猝死,她一度以為這輩子就要完了,卻在最孤獨無助的時候遇到了沈紀年,她的丈夫,世界上唯一愛她的人。
他也沒有錢,卻拚盡一切為她治病,娶了樣貌醜陋的她。
很多人都怕沈紀年,說他坐過牢,不是什麼好人,可對她來說,他是那個世界最好的人。
可偏偏,她的病沒好多久,他就死了。
現在,她回來了。
母親剛去世一周,養父母還沒有出現,沈先生還是少年,一切都還來得及。
蔣初初下意識看向牆上的掛曆,握緊手心。
快了。
敲門聲驟然響起。
靈眸猛地看向緊閉著的門,逐漸幽深,幹澀的唇勾起一抹諷刺的笑。
來了。
房門很快被打開,一群人湧了進來,四處打量,走在最前麵的人,徑直朝她走來。
賈秀珍,她上輩子的養母。
“初初,東西都收拾好了嗎?”滿臉笑容的賈秀珍,拉起蔣初初的手,看見屋子裏的大包小包,笑容又深了深,“簽了字,就能跟著幹媽回家了。”
說著,賈秀珍將手中一遝紙放在桌子上,掀到最後一頁,將兜裏的筆塞給蔣初初,眼睛掃了一眼房子,聲音越發溫柔:“在這簽個名字。”
蔣初初盯著手中被硬塞過來的筆,嘴唇緊緊抿著。
上輩子就是這樣,糊裏糊塗她就簽了名字,賣了自己,丟了唯一的安身之所。
跟在賈秀珍身後的,有來看熱鬧的鄰居,也有幾個人是居委會的。
為首的嬸子急忙走到蔣初初麵前:“初初,嬸子勸你再想想,這事不急,我們居委會正全力給你找親戚呢。”
聽到這話,一旁的賈秀珍當即就不樂意了,推搡著方才的嬸子,用尖銳的聲音大聲道:“你什麼意思,我不就是初初的親人嗎?我可是她幹媽!”
“對啊,我們還能害她?這不是侮辱人嗎!”說話的是賈秀珍旁邊的男人,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不太高的瘦弱身量往前挺了挺。
蔣初初身子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眼中的恨意無法全部掩蓋,快要溢出,
何東升,她的幹爹。人前,他偽裝成知識分子。人後,不過是陰暗的臭水溝滋生的老鼠。上輩子,要不是她生了防備之心,早就被他侵犯了。
“你們分明就是不安好心。”居委會王大嬸氣憤地說。
“我家是在做好事!初初願意去我們家!你們管得著嗎?”賈秀珍上前就要扶住蔣初初的肩膀,挑了挑眉,得意地看向居委會的一眾人。
誰知,還未碰到肩膀,蔣初初就躲開了,指著桌麵上的合同,語氣冰冷:“這是什麼?”
說著,她一張一張地翻看了起來。
“誒!你幹嗎?這合同沒什麼好看的。”賈秀珍急忙將合同奪過來,眼中閃過一絲驚慌。
蔣初初垂頭,緊了緊空蕩蕩的手,嘴角勾起冷冽的笑。
“怎麼?讓人簽合同還不讓人看了!這心裏肯定有鬼!”居委會的人瞧見蔣初初委屈的模樣,覺得合同有貓膩,一點沒客氣,從賈秀珍手中搶過合同,翻開就讀。
何東升趕忙上去搶,奈何他個子矮又瘦弱,居委會的一個大爺站在前頭,他壓根搶不過。
“一家子混蛋,這不是明擺著搶房子嗎!”
居委會眾人看了合同,紛紛指著賈秀珍夫婦破口大罵。
這分明就是房產轉讓協議!他們料到這一家人不是真心收養初初,可萬萬沒想到,這對夫妻竟然光明正大去搶!
領頭的居委會大嬸,毫不客氣,推搡著何東升和賈秀珍,就要去派出所。
兩人當然不肯,指著蔣初初說是她自願的。
眾人看向蔣初初,都有些擔憂,這孩子心軟,容易被蠱惑。
在一屋子人的目光下,蔣初初嘴角藏住了一抹笑,抬起頭,滿臉淚痕,毫不猶豫地指著賈秀珍夫婦:“他們騙人,我不知道這個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