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終人散,剛才還人山人海的院壩,隨著破地獄的道士離開突然顯得的冷清了下來。
唐逸風到死者靈堂前上了一炷香,然後隨了二百塊錢禮金就回山神廟去了。
太晚了家屬們也沒再留他,隻是再三給他說明天中午一點要來家裏吃齋飯,因為明天是死者出殯的日子,家屬會做一頓好吃的招待這些隨了禮的客人們。
其實唐逸風跟死者和家屬根本就不認識,隻知道他是淩雲村的人。
死者家屬當然是認識他的,山神廟的小道士嘛,淩雲村誰不認識?
隻是最近金運村的村民和小道士的關係緩和了不少,不像以前那麼生疏了,再者人家來者是客,又是一個村裏的人上柱香隨點禮是人之常情。
回到山神廟,躺在床上的唐逸風一直想著今晚的那場破地獄和一些本來還沒有發生過的往事。
本來他打算明天一早就去一趟縣城的,有幾天沒見李婉瑩有點想她了,也不知道林忠琴的傷勢是不是有反複,他想再給她複診一下,可不能留下了什麼後遺症。
但一想到明天中午有死者家屬答謝賓客的齋飯八仙應該會來,他最終還是決定留下來吃齋飯,順便看看八仙這幾個人過得怎麼樣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反正醒來的時候已經八點過了。
唐逸風隨便熬了點粥喝了一碗就去循著高音喇叭裏哭死人的聲音找到了昨晚那個院壩。
此時死者已經被抬上山埋下了,白天出殯怕被有些平時不友好的人舉報的。因為上麵三令五申要大家實行火葬,但鵝城這邊的人似乎很執著於土葬。
他們認為死了被燒成灰就沒有了轉世投胎的機會,況且一想到自己的屍體被推進高爐裏焚燒,老人們就不寒而栗,絕大部分死者生前都會提醒後人“我死不能把我拉去燒了,這是我最後的心願!”
因為土葬還是火葬這個問題,幾年前爆發過激烈的衝突。鵝城縣的另一個鎮上,有一戶人家已經把老人埋下去三天了,被人舉報後工作隊的人帶著工具把死者從墳裏挖了出來。
這回整個村的人都出來了,年輕人助威老年人直接躺在火葬場的車前不讓走。
工作隊調來警隊力量也無濟於事,老年人直接睡到車輪下,身強力壯的年輕人拿出鋤頭,棍棒和警隊對峙起來。
他們向工作隊扔石塊,砸傷了幾個工作人員。警隊派出精幹人員鎮壓,然後雙方爆發了規模空前的械鬥。
周圍幾個村子的年輕人在老人的勒令下去支援那個村的村民,工作隊也把縣城警隊的人抽調一空。
村民們雖然群情激奮,但終究是散兵遊勇,最後還是被鎮壓了下去,不過工作隊也沒討到好,重傷了幾十個人,輕傷無數。
從這以後,上麵雖然還是明令要火葬,但對土葬的行為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此時的院壩完全不是昨晚那樣悲悲切切的樣子,而是一片歡聲笑語,男人們圍著還沒擺上碗筷上菜的桌子打牌,女人們在這裏一堆哪裏一團的八卦著東家常西家短的事。
小孩子則相互追逐打鬧,男孩子們去撿燃放卻沒有炸的鞭炮玩,小女孩們拿出皮筋開始跳繩。
這邊的人把喪事答謝賓客的宴席叫做吃齋飯,其實全是大葷大油的好菜,跟結婚過壽一樣的隆重。婚喪嫁娶宴席一條龍的師傅和夥計們正在快速的準備著中午宴會的飯菜。
唐逸風在院壩裏轉了一圈也沒看到八仙的身影,心想這幾個家夥不會是不知道這裏今天吃齋飯吧?
這裏太吵鬧了,一會兒死者家裏的房頂上高音喇叭又放起了哀悼死者的哀樂,他有些不太習慣這種氛圍。
沿著村裏的小路到處轉悠著,雖然自己從小在淩雲村長大,但他還從來沒有在這個村子裏好好轉轉。
偶爾碰見幾個在田裏除草的村民,見到唐逸風也開始跟他打起了招呼。
唐逸風也停下來跟他們聊起來,漸漸的他發現其實大部分村民們還是很樸實的,並不像之前他想的那樣大家都排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