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1 / 2)

那赫裏姆的警覺性終究是有限度的。他並沒有預料到這個看上去已經疲累欲死的聖騎士會放棄自身的性命,隻為了對他多造成一些傷害。高階聖騎士最後一擊的力量豈同小可,秘銀鎧甲竟然隻能稍微減緩斷劍的速度,卻完全不能阻止它刺入鎧甲後的軀體。那赫裏姆的施法立時中斷,那斷劍參差的鈍端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右胸,在撞斷了兩根根肋骨後停了下來。即使他有著忍受巨大疼痛的意誌力,但如果是連呼吸都無法自如,那是無論如何不可能再念誦咒語了。看著戰場的形勢已定,加上一直在使用透支體力的辦法維持消耗過快的法力,那赫裏姆的精神在劍刃入體的那一刻徹底鬆懈了下來。也許,自己將如此地死去,不再有機會恢複形體。希望自己的靈魂到了羅斯神後的領域之後,還能有機會繼續向她奉獻自己的忠誠吧……

羅加洛斯武器脫手飛出的同時也失去了進攻的力量。但他並非愚者,更不會隨便放棄自己生命,在擲出斷劍的時候便已經有所打算。他全力念動加護咒文,將兩臂上的鎧甲盡量強化,借著合圍的兩個蛛化精靈心神略分的瞬間,用徹底放棄右下臂的代價換取了一絲空隙。接著便在這空隙中閃身而出,順手拿起了地上不知是哪個戰友的重劍,向著戰場中最後幸存的十餘個聖騎士的方向衝鋒過去。包圍這十餘個聖騎士的蛛化精靈原本預期著馬上會有腐蝕術幫助他們解決這最後的敵人,卻沒有料到本應有的援助沒有來,稍一遲疑,已經被羅加洛斯的衝鋒稍稍幹擾了對局勢的判斷。

敵人的遲疑便是己方的機會,聖騎士們深深明白這一點。良好的訓練和優秀的默契在這時終於顯現出千錘百煉後的深厚根基,這些聖騎士們立刻迎向羅加洛斯,彙合一處後又立刻向相反的方向殺去,盡管又折損了兩個人,卻令得因為隊長重傷而士氣有所下降的蛛化精靈們措手不及,又因為在密林中行動不便,追之不及,竟然被這些聖騎士成功突圍逃去。

那赫裏姆被刺中的那一劍是他有生以來受過的最嚴重的傷勢。以往在家族中參加的戰鬥,作為法師的他總是受到他人的保護。但蛛化精靈的群體中原本並沒有法師的存在,他們並沒有太強的要保護法師的觀念,加上那赫裏姆同時也能使用武器,一般情況下也有著超出自保所需的近戰能力。因為這些原因,那赫裏姆的身邊除了昨晚的夜精靈向導,就沒有任何防衛的力量,也因此那柄斷劍已經幾乎要奪取他的生命。

部下們圍了上來,他們可以不在乎戰友的死亡,但他們直接領導的死亡當然是另一回事。此時屬於他們的戰事已經結束,如果此時隊長死亡,那麼剩餘的幾個戰鬥力最強的蛛化精靈中,肯定會有一個接替他的職位。但針對自己同類的行動必須要在其他同類不知情的情況下進行,如果被其他暗精靈發現,那麼暗精靈社會的正義處罰便將毫不留情地落到無能的暗算者身上。基於這些考慮,他們並沒有對那赫裏姆不利。即使不做任何事情,隻要不去理睬他,過上幾個小時以後他也將不再能指控其他蛛化精靈——畢竟,沒有生命的軀體是沒有“說話”這項能力的。

確認了這一點,蛛化精靈們便沒有再猶豫,向著戰鬥尚未結束的主戰場奔去。畢竟除了要生存下去,他們最大的願望就是積累奉獻給羅斯神後的榮譽,早日恢複形體。而在主戰場的有利戰況中,更是積累奉獻的絕佳機會。也因此,身受重傷以至於奄奄一息的那赫裏姆並沒有受到過多的打擾。

但即使沒有受到打擾,也不表明他的狀況有了任何改善。身為雖不優秀但仍算合格的蛛化精靈戰士,斷劍刺入體內的疼痛對他來說並非不可忍受。但那柄斷劍已經幾乎刺入了他的肺部,他如果稍微有所動作,劍的尖端和他的肺之間最後的一絲距離也許很快就將不存在,而那時,也就是他的死期了。無法行動,更加不可能念誦咒語,那赫裏姆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靜靜地感受著自己體內的血液從傷口處流出,滲入已經飽飲鮮血的地表,直到流盡為止。他的意識逐漸流失,而直到他最終失去意識的那一刻,他空虛的靈魂中,仍然沒有任何值得牽掛的事物,能稍微振奮起他的精神。

也許對於那赫裏姆來說,死亡並不是什麼太過悲哀的事情。畢竟身為蛛化精靈的事實對於大部分暗精靈來說,都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存在。但當他再一次從無邊的黑暗中浮起,回歸自我意識的時候,仍然還是感到了一絲慶幸。

他嚐試著抬起右臂,卻驚訝地感到左臉頰被某個堅硬的金屬物體重擊;他試圖睜開眼睛,卻發現眼瞼似乎完全不聽從指揮。他又嚐試著做了幾個動作,卻無一例外地完全失敗,甚至連從地上坐起都不可能。到最後他終於意識到,他對自己的身體似乎已經失掉了控製力。這種無能為力的情形一直持續了一小段時間,直到他感到一雙溫暖柔軟的手,幫助他撐開了一直緊閉的眼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