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北風呼嘯嗚咽了一夜,李康候在外間,渾身都有些麻了。直至天際灰白,李康才出聲,在門外輕聲道,“皇上,該上朝了。”喚了兩聲,皇上這才出來,臉色微微有些憔悴悵惘,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緒,看見了他,也隻是沉聲道,“這宮中的規矩……”話至一半,便已頓住。李康早已是躬身站在一側待訓,這刻聽皇上說出一半的話來,心裏已是明白,接口道,“奴才知道,這瓊瑤苑的一幹奴才宮人奴才自會立刻送至內務府,今日再挑些得力的過來。”皇上點了點頭,這才任由李康替他換了朝服,出了瓊瑤苑。李康不安的跟在身後,心裏麵七上八下,總擔心出些什麼事,也擔心皇上這般,恐染了風寒。這惶恐的心直到下了朝,見皇上身子無恙,才漸漸安了下來,卻為保萬全,還是親替皇上沐浴更衣,伺候皇上喝了薑湯,才勸皇上睡下。
才退了出來,慈寧宮已打發人過來,說是太後有事相問。李康心裏不由一緊,知道昨夜的事定是已經讓太後知道了。不過,這宮中之事,向來就是沒有秘密,沒有什麼能夠瞞過去的。而他,作為宮中大總管,皇上跟前的人,眼見著皇上做出如此失儀傷身的事,也未加阻攔,反倒是喝令一幹人等不準將所見之事傳出去……
李康心裏慌亂的隨了那人去到慈寧宮,隻見太後,靜太妃,皇後都在,正坐在暖塌上說這些體己話,這會見李康過來,靜太妃才告辭了去。太後還在病中,見李康行禮請安,也未搭理,隻是歪在塌上和皇後說些家常。
“再過幾日,就是花朝節了,這宮宴定是要如往年般辦的,更甚,安妃新給皇上添了一名皇子,那今年的這宮宴更是要比往年更是隆重些。”太後揉了揉發脹的額角,對皇後道,“這事,你且要好好準備。”皇後在一邊替太後垂著腿,邊低聲道,“臣妾明白。”太後點了點頭,便闔眼歇著了,獨留了皇後靜默的半跪在塌邊,默聲的垂腿。
李康跪在門邊,一直不敢抬頭,這會又見沒了聲音,越發猜不透太後的心思,直到午膳時間,禦前的小林子過來,先向太後皇後請了安,見太後正在吃藥,一時拿不定主意,隻能直直的跪在李康身邊,說,“皇上今日諸事繁忙,不能陪太後用午膳了,讓奴才過來問候太後身子是否好些。皇上等晚些時候,閑些了,再過來給太後請安。”
太後用完藥,吃了蜜糕,這才向小林子問些皇上的問題,都是諸如皇上這幾日飲食怎麼樣,歇的可好,是否傳過太醫,每日未傳寢都是忙至幾更才就寢之類的話。小林子也是個機靈之人,見太後這般問,也是討巧的答了。太後這才繼續說道,“好生照顧皇上,這禦前可是絲毫馬虎不得。皇上既然忙,就不用過來了,有皇後陪哀家用膳也是一樣。倒是你們,越發要盡心些。”李康見太後這般說,知道太後的意思,卻也不能吭聲,隻能靜默的跪著。小林子點頭應道,“太後教訓的極是,奴才定是時刻牢記。”說罷這,才猶猶豫豫的說了來意,“皇上這會正傳李公公有事,讓奴才過來傳喚一聲。”
小林子的話說完,卻未見太後有半分反應,倒是皇後在那吩咐,“傳膳。”小林子是第一回這般替皇上傳話,且也是第一回這般回太後的話,見太後靜默沉聲,這刻又突然的傳午膳,雖無前例可尋,卻也是禦前的老人了,知道這般定是太後不高興,遂也不再吭聲,也不敢抬頭看太後的表情,隻好學了李康的樣,不再做聲,默然的跪著。
空氣中一片沉寂,小林子跪在那,越發的著急了起來。昨夜,他雖不當值,卻也知道皇上睡到半夜和李公公出宮了,在這樣的寒天深夜裏,隻單穿了寢衣。這事是昨夜他起來方便時,不小心撞見的。當時心裏就錯跳了一拍,知道這事定是瞞不住太後。今日早朝後,就不見了李公公的人影,他心裏就已經明白,李公公已被太後傳去了。後來,皇上醒來,傳李康,他隻能上前如實說了。皇上的表情一如往常,隻是雙眸如冰,在那樣暖和的暖閣中,激得他不禁打了個寒顫,脊背隻覺如沐冰中,滲寒滲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