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自己身上棉衣都起了一層油花,觸手都是油潤的,肯定是難聞的。
城北的城隍廟也有過輝煌的時期,隻是近些年大家日子都不好過,都為了生計奔波,哪裏有心思供奉神像。
現在處處都破破爛爛,遠遠看去就像是個危樓,外麵掛滿了蜘蛛網,髒破的帷幔都被扯下來當鋪蓋了,整個廟宇都是灰撲撲,空蕩蕩的。
隻有中間落滿灰塵的神像還在慈悲垂目。
整個廟宇都很安靜,衣著髒汙破敗的乞丐或躺或靠,看到他們這群光鮮亮麗的外來人,眾人都坐直了身體,想要靠近。
薑青檀和鬱齊光在車上就被囑咐過,要表現得凶狠些。
所以,看到有人湊過來,他們立刻就齜牙咧嘴起來,做出一副“老子超凶”的表情。
高七:“……”
他無奈捂頭,朝著那些乞丐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乞丐們注意到當先的姑娘眼神冷冽,其他三人也不大好惹,再看到外麵停著馬車,霎時也歇了心思。
他們是乞丐,又不是傻子!
於是又紛紛回了原位,眼神恢複了麻木。
他們轉到神像後麵的位置,就見那處靠牆的幹草堆上躺著一個佝僂著身體的老人,小孩子激動地撲到老人跟前。
“爺爺,您醒醒。我遇到了好心的貴人,她願意給您請大夫,願意救您……您快醒醒啊,咱們去看大夫。”
老人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隻覺得此刻眼前愈發黑沉了,“……旺財,你幹什麼去了?摸著怎麼這般冷……不是讓你別出去亂跑,仔細凍病了……”
“爺爺,我不怕冷。您把棉衣都給我了,我……”旺財說著抹了把臉,轉頭朝著薑映梨跪下磕頭,哽咽道:“求求您了,好心的小姐,救救我爺爺,我願意給你當牛做馬。”
薑映梨皺眉,把人拉起來:“我答應的事,自不會反悔。”
“我們這附近有個遊醫……”旺財忐忑地開口。
“不用。”薑映梨看了幾人一眼。
高七識趣地拉住鬱齊光站在外側。
鬱齊光:“……?”
拉他做什麼?
薑映梨蹲下了身,摁在老人的脈上,嘴裏輕輕問道,“老人家,您最近是感覺哪裏不舒服?”
老人家剛要說話,一口冷空氣竄進來,他忍不住咳嗽了起來,枯瘦的手捂著嘴,鮮血都被咳了出來。
但好在他意識還是清醒的,薑映梨問的問題,他都一一回答了。
旺財有些驚訝,他還以為這位好心的姐姐是願意給他爺爺請大夫,沒想到自己就是大夫。
很快他就鎮定了下來,幫著一起回答補充。
片刻後,薑映梨收回了手,對上旺財雪亮的眼睛,她默了下,“……是風寒。我給開些藥,最近多注意保暖,應該過幾天就會好。”
本來還想說更多,可看著這環境,她又靜默了。
隻借著空間的遮掩,拿了治療風寒的藥。
原本還想著開藥,但想到旺財也沒條件去煎,隻能以中成藥和西藥混和替代了。
高七還端來了水喂人吃藥,離開前,薑映梨回頭看了眼,對歡喜的旺財道:“要是有困難,也可來尋我。下次別再去偷東西了,偷竊可不是個好孩子該做的事。”
等到上了馬車,薑映梨頓了頓,拿出一塊碎銀子遞給了高七,鄭重道:“高大哥,這幾日勞煩你幫忙照顧下他們爺孫。”
剛才廟裏那麼多乞丐,他們老弱病小的,她自是不敢給銀子,不然就是催命符了。
高七有些驚訝,倒也沒拒絕,隻是頗為感慨,“薑姑娘仁心高義,在下敬佩。”
其實他開始也有意引導薑映梨來此,他知道她這個人雖不是全然的好心人,卻也不是個獨善其身的冷漠人。
“高大哥認識他們?”
高七摸了摸鼻尖,“那位老爺子在我小時候曾幫過我,他是個善良的人,就是旺財也不是他的親孫子,都隻是他在雪夜好心撿來的棄嬰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