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老太太捧著茶盞的手挪動,指尖輕輕觸碰杯蓋,發出沉悶悠長的聲音。
她的聲音在凜冬的風裏被拉長,“是俠義仁厚。”
薑映梨眨了眨眼:“您這樣誇我,我會臉紅的。但就算這樣,晚飯我們還是得吃素。”
寧老太太:“……”真是不解風情!
她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凶巴巴道:“我餓了,趕緊做飯!”
然後,哐當一聲把窗戶合上了。
薑映梨和淩歡瓷麵麵相覷,聳了聳肩,“走,你剛才不是沒喝到氣泡水嗎?現在去嚐嚐,不知道現在那氣是不是散完了……”
“……都怪謝若微耽擱了那麼久……”
聲音在窗外越來越小,寧老太太重新打開了半扇窗戶。
冬日晝短夜長,方才還是白日堂堂,轉眼間已是黑夜將至。
凜冽的寒風卷來的遠方的冰雪,哈出的氣息變成了白霧,院內的雪人依舊直挺圓潤。
她有些後悔,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拘著他。
合該讓他多出去玩耍打鬧,享受享受小孩童該有的快樂年華。
她自是相信謝若微的保證,但事無絕對,哪裏有什麼完全的把握,何況他麵對的還是那些人……
偏生她現在什麼都做不來,隻是個毫無能為的蒼老太太……也就隻有薑映梨,以及這沈家幾人,待她毫無嫌隙。
寧老太太想到此,忍不住嗤笑了一聲,取出羊脂白玉,瑩潤觸感,觸之生溫。
其實她剛才那話並非誇讚薑映梨,而是發自肺腑。
興許薑映梨自己並不覺得,但像她這般有溫度的人,不為利不為財,隻為良心而安的敞亮之人,實在不該安上爛好心的貶義詞。
她分明是盡自己能力範圍,願意幫襯旁人一把,若非如此,恐怕她也好,小靈也好,都不會活到今日了!
這種身在草莽,依舊不忘初心,懷揣俠義善良的人……便是謝若微這種見過太多狡詐詭譎的人都能為之多讓兩步。
是的,謝若微可不僅僅隻是因為寧老太太兩句話才輕拿輕放,他最後能提醒薑映梨那番話,也有此緣故。
越是深處黑暗的人,越是向陽探索的。
金櫻子氣泡水雖是甜潤好喝,但氣散了後,就少了許多口感上的樂趣。
但饒是如此,淩歡瓷還是喝得很高興。
畢竟在她看來,這些無關乎薑映梨的手藝,要怪也該怪謝若微不合時宜的找茬。
晚飯少了一個人,餐桌上莫名多了幾分寂寥,大家都顯得很安靜。
最後還是寧老太太主動打破寂靜,她看了眼沈雋意:“阿雋,後天書院就該學了吧?”
上回那場災難,讓雲麓書院難得放了個長假,但假期有時盡,眼看快要近上元日了,也到了開學之時。
薑青檀這陣子到處跑,如今薑家待他麵子上還算過得去,加上他後來幾日都是去外祖家拜年。
他外祖家看到自家外孫出息,與有榮焉,什麼都好東西都往他嘴裏塞。
更不用說他經常有事沒事來沈家幫忙,打打牙祭,故而過得很是快活。
此時聽到要開學,就跟所有有假期綜合征的孩童一樣,忍不住嘟嘴感慨:“怎麼日子過那麼快啊?明明才放假,怎麼就要開學了!”
想想又要過上雞鳴而起的日子,成日裏跟算術鬥智鬥勇的日子,薑青檀就打了個激靈。
“是的。明日我們便收拾出發,提前過去,也好早做準備,還得再去拜會下老師。”沈雋意頷首。
寧老太太覷了眼薑青檀,“收收你玩野的心,學學你姐夫,未雨綢繆。”
薑青檀縮了縮脖子,低頭扒飯,嘟囔:“我哪裏能比姐夫比……”
然後,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突然朝著薑映梨擠眉弄眼。
薑映梨莫名:“眼睛出問題了?晚點我給你用水衝衝。”
薑青檀:“……”
不過,他嘴上雖如此說,但也很珍惜讀書的機會。
淩歡瓷看著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你們感情真好!”
薑青檀挺了挺胸脯,一臉驕傲道:“那是,我跟我姐天下第一好!”
淩歡瓷見他這副可愛的模樣,再看他年歲跟自家弟弟也差不離,不由頗為唏噓,開口卻驟然提起另外一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