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瀟:“……”
雖然通過珠子進到別人過往記憶裏這件事聽起來有點荒唐,但值得慶幸的是,持有這顆夢境的精靈經曆的人生卻一點兒也不荒唐。本來落到這個夢境中,我能想到的最糟糕的結果莫過於這是一朵終年窩在深山老林裏的小蘑菇的夢境,那麼起碼我們仨兒在找出逃出夢境的方法之前,起碼還可以燉燉蘑菇湯聊以充饑,但現實很快破滅了我的幻想。因為這其實是一位向往人間、社會經驗十分豐富的精靈中的異類,當眼前白霧一散去,我們麵前就出現了叢叢重瓣的潔白色木槿花,搖曳的花叢間隱隱露著一家客如雲來的小飯館,那幹淨齊整的門額上,簡潔有力的刻著“飄香館”三個大字。
小不點雀躍一聲,“哧溜”鑽進花叢,歡歡喜喜的飆到飄香館中。不一會兒,一身白衣、身量俊俏的老板娘就抱著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慕念小朋友迎了出來。一抬頭,靈動細長的眉眼,秀挺的鼻下豔豔的唇,那是火棘樹下,婉娘的模樣。
我一不小心驚訝的漏出一聲“啊”來,大家直愣愣的看著我,婉娘回身一瞧,才恍然捂嘴“撲哧”一笑,拉起身後一位紅衣黑發的少年,麵容嬌嗔,“就說你嚇著人家小少年了吧”,從我這角度望去,她就端端站在那裏肆意的笑著,燦爛了一樹的木槿。赤子陽亦綻開調皮的笑意,撫開婉娘額角的碎發溫柔道:“誰說的,你的夫君明明長的這樣的英俊瀟灑!”
慕念和淩瀟非常知趣的點點頭,我紅起臉忙搖手解釋,“不是不是,是老板娘你太漂亮我才忍不住叫出聲來……啊……夫君!”
乍聞“夫君”二字,我忍不住又一聲驚叫出來,頓覺寒風陣陣、秋霜陡降,哆哆嗦嗦的自言自語道:“原先我以為‘夫君’左右不過是個敬稱,難不成還有一層如此風月的意味?”
四人齊刷刷將我望著,我受寵若驚、忐忑如斯。淩瀟無語道:“你總不會單純到見個男人就夫君相稱罷。”
單純的我長吸口氣,想到先前那聲和風煦煦“龍瑾夫君”的稱謂,麵紅耳赤,險險摔到桌下,幸好淩瀟又眼疾手快的好心搭了把手。於是光天化日之下,出現了兩個男人大話剌剌地談論過“夫君”的話題後,又如此授受不親的擁裹在一起的奇妙場景。好在此時小不點兒恰到好處的躲在婉娘懷中,嘟著嘴朝我這邊粗略掃了眼,一副“沒見過世麵別老丟人”的鄙夷眼,兩隻小肉手環住婉娘的脖子奶聲奶氣的撒嬌:“姐姐,姐姐,小念好餓,小念都兩天沒吃東西了……嗚嗚……”。
小念?餓了兩天?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我注定死在沙灘上。即便我認為淩瀟慕念二人是怯於一頓飯的淫威才這樣分明的與我劃清界限,但我的冤屈還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鐵的事實麵前我隻得承認,隻有強大的心理承受能力才能不被炮灰,多麼痛的領悟。
婉娘精心準備了一桌好菜,還特意上了個飄香館的特色湯品煨豬蹄並一壺梨花白,我見肉類齊全、美酒飄香好的沒商量,小不點兒也異常的乖巧可愛,端坐一旁向婉娘討好道:“姑娘,外頭樹上鮮嫩欲滴果子光看著就覺得好好吃呀。”
院子裏栽了棵火棘樹,小不點兒真是不鳴則已,一出口就要嚐嚐赤子陽的味道,我驚悚的盯著小不點,滿臉的“自求多福”,好在婉娘隻是一臉遺憾的回應慕念的滿臉饞相,“我也早想拿那樹上的吉祥果做幾樣清淡的小菜招待食客,無奈赤子陽對那火棘樹寶貝的很,尋常客人便是連碰都不讓碰上一碰,更別提拿它的果子入菜,小念還是多吃點豬蹄兒長身體吧。”
果然是個饞寶寶,一聽到豬蹄兩隻眼睛立馬泛了光,埋頭趴在桌子上啃起豬蹄,早忘了吉祥果這事兒,前幾天虐待兒童確實過了,看到吃的津津有味分外滿足的慕念,我斟酌再三,決定還是不告訴他夢中皆空的事實。不過婉娘的樣子似乎並不知道赤子陽的底細,我略略感到悵然,大抵是因為我已然知曉這個故事的結局,小樹妖愛上人類,最終卻是樹妖被打回原形,姑娘孤老一生,果然那些戲本子裏的美好結局都是騙騙沒有江湖閱曆的純情小姑娘的。
“飄香館”的店堂雖不大,客人卻不少。婉娘一走才覺出小小的堂前竟鬧鬧哄哄塞了十幾桌客人。天南海北、裝束各異,顧自高談闊論、海吹胡喝。
小二利索的先送上了酒,我隨手拈起杯子斟上酒湊到唇邊,好奇的看向淩瀟,“我本以為,是赤子陽負了婉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