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遺安師太怎麼這麼健忘(1 / 2)

淩瀟真是個神龍見尾不見首的典範。

初初清醒,臉上燙燙還有些疲軟,甫一睜眼就被陽光刺得眯成一條縫,我下意識往淩瀟睡側探探,人走床涼,好兆頭。

扶額揉揉眼睛,心下掂量如何挑個好時機和那昭順太子算一算賬,再一睜眼,赫然發現床前杵著倆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將將把我望著。

我受寵若驚的一屁股從床頭彈到櫃頭,腦袋不偏不倚撞到精雕的床護。小姑娘手忙腳亂將我四平八仰的橫攤塌上,一口一個“姑娘”,叫得我小心肝也跟著一顫一顫。我齜齜牙,客氣道:“你們真是、太客氣了。”

“她就是個借宿的野丫頭,你們也別太待見她。”

淩瀟似乎心情很不好,揉著後腦勺悶悶跨過門檻,將我從門外邊一直折損到門裏邊。逆向晨光,他扶著門欄慵懶立著,不過我脾氣好,一概無視。因著昨日溫泉的緣故,夜裏又沒有踏踏實實睡好,體力仍有些虛脫,我耷拉著淩瀟寬大的衣袍懶散下床,軟綿綿的往桌前一靠,掩嘴打了個哈欠,順手接過小姑娘奉上的涼茶灌下肚去醒醒神。

淩瀟倒是不甚在意,接過另一個小姑娘手中精致的糕點往我手邊一遞,哂笑道:“漱口水的味道還不錯罷。”

我迷糊著隻聽他問味道不錯什麼的,以為指的是他遞給我糕點,想到臨睡前曾偷吃他榻前擺著的核桃酥解饞,便有些心虛的唔了一唔道:“自然不比昨晚上的滋味。”

言罷,我悚然感到兩道嗖嗖的眼風飆到身上,茫然往四下一探,倆姑娘既曖昧且羨慕的嬌羞淺笑,深深驚嚇到我幼小的心靈。見我心有靈犀的盯向她們,二人的眼神稍加交流便默契的低頭自顧退到床邊整理起褥榻來。我疑惑的往淩瀟處一瞟,見他明明齜著拚命忍著後腦的疼痛卻又一副眉角含笑、春風得意的樣子,搞得我實在不爽,遂憤憤拈起一塊糕點吞下腹中。隻聽淩瀟輕輕咳嗽一聲,竟拿捏出一副被人捉奸在床的窘迫樣,“咳咳”兩聲對兩旁肅然吩咐道:“你們且退下,一會兒再來伺候。”

倆婢女並淩瀟身後的小侍從們原先隻能通過交錯的視線與縱橫的眼風在我頭頂上穿掠交流,聽到這一聲令下如蒙大赦,幾人不動聲色、訓練有素的退到門後,一張張小臉憋得通紅通紅,隻把我烤的外焦裏嫩,是個人再不濟也明白方才造了如何毀天滅地的誤會。我粗粗朝門外一望,侍婢侍從們激動的手腳顫抖、仰頭望天,像是說著今日豔陽不錯咱去湖邊走走之類的私房話,一路小跑著消失在屋門口。

我仰天長歎,擾人閑話、真當造孽。

大早上一番調侃過後,淩瀟終於心情大好,邁著歡快的步調行雲流水的脫下綢袍,換好輕衣束好腰帶套上短靴,走到我麵前居高臨下道:“我邀請了昭順太子到齊雲山上小酌,你可要跟著?”

說到占人便宜的事,我自是欣然應允。待到顛簸起伏的馬車上,我才想起一件頂頂要緊的事,遂正襟危坐,向淩瀟征詢道:“敢問淩兄,齊雲山是不是很高?爬上去會不會很有、成就感?”

淩瀟坐在車後角正閉目養神,言簡意賅道:“高,但是不累。”

我耷拉著腦袋,“哦”一聲。早前聽聞齊雲山地處沂城以西的祁山山脈,山脈連綿起伏,終年雲霧繚繞,傳聞個別地脈上溝壑縱橫,毒蟲瘴穀,凶獸橫行,十分險惡。即便齊雲山已經是個舉世聞名的旅遊景點,每年迎來送往的遊客不少,但基於安全事故依然層出不窮的客觀事實,心神色便不由抑抑。不過再轉念一想,此番過去正好順便把昭順給清理清理以報那一板磚之仇,眼角便不由漏出笑意來。

淩瀟淡淡瞟了我一眼,道:“很開心?”

我點頭正要嗯一聲作答,突然想到昭順好歹也是淩瀟的貴客,我這樣公然的捉弄太子殿下必然讓他下不了台,高興這種情緒委實混帳!略一計較便捏出個正經態度來:“聽聞齊雲山仙澤深厚,我這是因為能見到仙風道骨、儀神翩翩的高人而開心。”

淩瀟頗讚同的點點頭道:“那我以後也會時不時到你跟前晃晃,叫你多開心開心。”

我:“……”

我終於理解了淩瀟說的“不累”是何意味,馬車在半山腰上頗繁華的地段施施然停下,簾外是段青苔遍布的石階,石階之上隱隱佇著座樸素的青瓦庵堂,木魚咚咚從山上傳來,更襯得古木幽深、蟬鳴遼遠。

盤算到淩瀟內側的身位,我善解人意的掀開門簾,率先從馬車上跳下去。尚未站穩,下山迎客的小尼姑已三步並作兩步迎了上來。見了我卻是跟著站立一旁,肅然候著。想來是把我當做無關緊要的閑人了。這年頭,連清修的小尼姑都這麼勢利了啊,我不屑的撇撇嘴,沒話找話般升調咦了一聲道:“那庵堂破的風一吹都倒了呀!”

小尼姑愈發鄙夷的瞥了我一眼,一副這樣毫無規矩的丫頭怎麼吃的開的表情。我暗道修行果然還是有好處的,就比如我這公然的挑釁換了在市集,恐怕早就被人打趴下了,看來小尼姑還有些規矩。淩瀟姿態優雅的踱下馬車,接下我的話頭來,“清心庵遺安師太的素齋尤其好,就算是鳴翠樓都難得其真味,你不想嚐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