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傳1(1 / 3)

烏雲壓頂、血色流螢,我綁縛在玄極殿的華表上,看他平靜的臉、冷清的眸,遙不可及的容顏裏透出睥睨眾生的清輝。身後是列隊的魔兵,刀尖甚至還插著幼鳳的頭顱,滴答如死亡的前奏。九九八十一枚雷骨釘,銜雷火之毒深紮骨縫,根根入髓、痛徹心扉。我麻木的笑,看颯颯劍影中最後的側顏,長劍入體,悄無聲息,我幾乎以為要把一生的眼淚一一流盡,而那雙紫瞳,古井無波,一如初見。

自夢中醒來,一身冷汗。

睜眼所見,迦南香木鎦金的床頂細細雕著朵芙蕖,有盈盈水珠、層疊蓮瓣,並四麵床閣繁複的雲紋、噴薄的旭日,紫雲閣、碧霞城,正是九重霄漢玉清境內的十二品造化青蓮。怔怔看去,那蓮芯內盡是熊熊的業火,紅蓮冥海,順著木刻的腠理流下汩汩湧動的鮮血,漫過簾紗,染上衣衫。

鮮血、嘶鳴、殺戮……我一把撕下帷幔,將頭抵在胸前雙手抱膝,全身驚懼的瑟瑟發抖,殿門一股明滅不定的光影透進,我揉了揉眼睛,那人,他竟還有臉見我。

盡管一背的血窟窿將將止血,盡管開裂的骨縫疼的我連連齜牙,但不知哪來的氣力,我“蹭”一下從床上躍起,提起牆上的掛劍便向來人刺去,龍瑾顯然沒有料到我會直接提劍衝去,並且這樣來勢洶洶,他本能閃避一邊。我不會使劍,潯澤從來不教我劍招,但是我僅憑著一股意氣亂砍,像一隻瘋狂的野獸,招招都是拚命的架勢,一柄青萍劍讓我使的呼呼作響,縱然我沒什麼功夫,寒光四散,龍瑾也隻有狼狽閃躲的份,好幾次都險險割破了衣袍。

我們悶聲不響的打了一架,龍瑾漸漸占了上風,他借機從身後抱起,我氣力不支、氣喘籲籲,僅能用劍撐著身體,頸子裏全是細密的汗珠,肩背傷口撕裂,連紗衣也和血黏糊糊貼在身側,垂眸看去,身上的大紅喜服卻格外刺眼。

龍瑾沉默了會兒,懷抱忽然收緊,“你何苦……”他頓了頓,緩緩握住我的手,漸漸發力道:“小豬,你信我。”

手中握了團火熾烤,我猛地彈開他的手,又用盡全力掙脫他的懷抱,搖晃數下,終於站穩,恨恨道:“信!怎麼不信!您是高高在上的天君,六界眾生、莫敢不信!。”

龍瑾紫紅紫紅的眼睛瞪著我,我也毫不示弱地回瞪他,他的眉毛擰成一團,斂了眼角怒氣,冷冷說道:“從前使些小性子也就罷了,怎麼越長大越發不可理喻!”

我心下苦澀,從前使使小性子,不過因為少女懷春,急欲向他人炫耀自己在心愛男子麵前的獨一無二,自然要適時適量拿捏出一些善解人意的任性。但眼前這個人,屠我血親、戮我族人,今日但凡我還有一口氣在,也應與他廝殺到底、同歸於盡的。

我說:“我倒希望自己可以任性些,一劍結果了你。”

龍瑾冷笑:“慕忘憂,我們可是對著洪荒碧澤拜了天地,你厭惡我就罷了,難不成還想要謀弑親夫?”

雙手不由自主縛在小腹上,嗬,仿佛聽到了這個世上最荒謬的笑話,不過逢場作戲,何苦當真,何必當真!我全身顫抖,將劍抵在龍瑾頸前,汩汩鮮血沿著劍槽緩緩流下,殿內寂靜,聽得到血珠子“滴答滴答”墜落的回音,青萍劍太重,我的手顫顫不停,可隻要再微微用力,我就能割開他的喉管。

龍瑾的紫眸平靜望我,“你當真舍得?”

我胸口氣悶,吐出一口血來。龍瑾伸手來扶,被我一巴掌打開,自己也因反衝而摔在了地上。他說的對,我連自殺都不能,如何能殺的了他?他即將成為九重霄漢至高無上的天君,天地神魔真正的掌控者,而我呢,苟且偷生的鳳族遺孤,天界尊崇備至的未來帝後,我該是感恩戴德、三拜九叩,怎麼還有立場報仇?

我無話可說、無言以對,隻好衝他嚷道:“你滾,我再不要見你,滾出去!”

什麼婚契,什麼賭約,什麼愛情,都是一場設好的局、一盤必死的棋,我還傻傻愣愣在其中走的不亦樂乎。如今曲終人散,執子之人卻還不肯放過他擺弄的棋子,何況,那不過是場、未完成的婚禮。

赤腳伏在冰涼的玉石板上,因著身著喜服的緣故,那些從血窟窿裏湧出來的鮮血並不顯得太過觸目驚心,但經曆一番撕扯,肩背稍有愈合的傷口又崩裂開來,泛起一波又一波的疼痛。整個身子瑟瑟發抖。可巧碰到地上一道鋒利裂痕,在小腿上劃下一道口子,晶瑩的血珠盈盈成簾,竟一時看癡。我記得,那是小時頑皮,偷拿潯澤的青萍劍砸核桃失手刻下的印痕,縱然並非我故意將那玉台砸碎,但裂了就是裂了,我尋盡了天界的岩泥也不過將將補上,歲月一久就畢露無疑。就像龍瑾今日在我心頭劃下那道傷,即便將來愈合結疤,也隻需一點硬物便可撕裂的更為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