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夏天,國內的*正搞得如火如荼,在祖國南方的一個偏遠小鎮,有兩個少年正徘徊在長長的海灘,年紀大一點的叫田增根,小點的一個叫田龍飛,他們來自江南水鄉的江蘇常州旁邊一個叫金壇的縣城。
說起常州:在中國近代史上可是代有人才聞名於世,陽湖詞派在全國就獨樹一幟:我黨曆史上有名的常州三英瞿秋白、張太雷、惲代英也出生於此。
而這個金壇更是因為誕生了一位數學天才而聞名於世,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華羅庚,而這兩個少年正是華羅庚母校的學生。兩個人不但同班,更來自同村。
田增根今年十八歲,田龍飛今年十六歲。田增根的父親是一個國民黨的團長,在初解放的時刻就逃往了香港,在那火紅的年代裏,田增根這個作為留在了大陸的國民黨殘渣餘孽的小兔崽子可沒有少吃苦頭。雖然田增根從來沒有見到過父親,痛苦的壓抑驅使他約上了同村的好同學在全國大串聯的巨潮下慢慢來到這個南方的小鎮。
這個小鎮當時名不見經傳,後來才成了一個新興的明星城市深圳的一角。
長長的海灘上荒蕪人煙,海水卷起浪花,泛著白色的泡沫,兩個人顯然正在猶豫。眺望著隔著一片大海的香港。滔滔巨浪讓人望而生畏。
“算了,別過去吧。”龍飛打量著已經準備脫衣下水的田增根。
田增根看了龍飛一眼,點了點頭:“你一個人回去吧,我是非過去不可。”龍飛解下身上一條充了氣的自行車內胎給田增根套在身上,緊緊抱住了他:“那你多保重。”田增根說:“不要告訴我媽。”龍飛使勁點了一下頭,田增根返身向大海走去。
龍飛望著田增根的背影,呆呆地看著,忽然想起了什麼,大叫起來:“增根,等一下。”幾下子追了上去。
龍飛邊跑邊從褲衩口袋中摸出一塊東西,交到了剛剛站住的田增根手上。
“你的那個寶貝?”田增根看著龍飛。
龍飛使勁地點了一下頭。
田增根轉身走進了大海。
龍飛呆呆地望著越來越小的那個黑點______
四十年時間過去了,田龍飛已經不再是那個滿臉稚氣的半大小夥了,白發早早爬上了他的雙鬢,頭發也大半花白、滿麵皺紋,他看起來比常人老了十歲。這是幾十年滄桑留下的見證,那場令人難以忘懷的惡夢早已成過去,但是陰影卻永遠無法抹平,從小就是學校裏尖子的他失去的不僅是大學夢,人也似乎永遠沒有了新的理想,失敗的婚姻更是他心底永遠的痛苦。在舉世矚目的奧運會即將在北京開幕之際,懷著對天安門深切的向往,他來到了北京,寄居在他一個遠房的舅舅家裏。失去了工作與家庭,一無所有的他希望能在北京打一份工,維持生計,並順便看看這個二十一世紀的盛會,也算不枉來這世界一場。
幾天的奔波下來,工作是毫無頭緒,在這年輕人都擠成堆的地方,誰會讓一個半老頭子插手其中,正規大學畢業生都知道求職困難,下崗職工更挨擠不開,誰會稀罕你那張拚搏五年才獲得的自考文憑,重活是無法做了,輕鬆一點的可輪不上你,寄人籬下的日子並不好過,雖說不用付房租,幾個月下來,原來熱情的親戚也免不了會冷眼相向,為了躲避那種刺人的目光,田龍飛每日唯有上街遊蕩,希冀天上的餡餅,有一天,恰好落進自己的口中。
今天一早出門,他爬上景山公園的至高點。下山的路上,見識了崇禎皇帝吊死的老槐樹,龍飛心底不禁升起一種末路來臨的感覺,爬了半天山,確實有點累了,他就便找張長椅坐了下來。
凳子不遠有個垃圾箱,裏麵依稀露出一張舊報紙,看來是哪位遊客看完後塞進去的。無聊之下,他站起來,取過報紙,一張張翻閱起來。
形勢一派大好,尤其是盛會前夕,經濟戰線也一派火熱。奧運信息也提不起龍飛的興趣,上百元的門票對囊中羞澀的他也是天價,走投無路的他隻想在場外見識一下這個舉世矚目的盛會。以後看來隻能回去黯然地領一份低保了。
突然一個熟悉的名字映入了他的眼簾,那是一個四十年來無時不在魂牽夢繞念叨的名字,極小的標題上寫著“田增根博士昨日到京,下榻北方飯店”。
上麵有博士的生年簡曆,赫然注明1968年到香港,現年五十八歲,並列舉了博士多年成就。1975年留學瑞士,1979年獲醫科博士學位,以後對醫學科學研究,在細胞科學有獨特造詣,在基因科學上也有深刻見解。
短文雖然不上百字,但在龍飛看來,就象天書一樣寶貴,田龍飛一下忘掉了所有的疲勞,在他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龍飛一下子來了精神,他把這一版報紙細心抹平,折好放進自己皺巴巴的西服口袋,急急忙忙向北方飯店方向走去。
為了節省開支,龍飛在市區內是從來不乘車的,來到飯店已是傍晚,找到服務台,田龍飛急急忙忙地向小姐說道:“請你找一下田增根博士,”小姐笑容可掬地打量了一下麵帶風塵頭發花白的田龍飛說:“請問先生有預約嗎?”“沒有。”田龍飛說,小姐說:“那麼請您下次預約後再來”,龍飛一下子傻了眼,自己憑一張舊報紙的信息,才得到幾十年老友的去向,如何見麵又成了難題。
預約?怎麼才能預約。龍飛一下子呆在那裏,小姐也看出了龍飛的為難。麵帶微笑的問:“請問你是誰?有什麼困難嗎?”龍飛結結巴巴地說,“我是他的同學,”小姐懷疑地看了龍飛一眼,“同誌,博士可是在香港上的大學,在瑞士完成的博士學位,”“初中博士可是在大陸上的,我們已經四十年沒見麵了”,小姐一下子恍然大悟,但她為難地說:“隻憑你個人的說法,我冒昧地去打擾客人是不禮貌的,這樣吧,你把你的聯係方式告訴我,我找機會告訴博士一下,看他能不能見您。”龍飛一邊感激地連聲道謝,一邊把自己的聯係方式與姓名給小姐寫了下來。
正在這時,一輛轎車在飯店前停下,小姐看了一下,說:“老大爺,你看一下,這位先生認識嗎?”龍飛回頭一看,一個身材高大,西裝筆挺的中國人下了車,正要跨進來,自動門開了,這個中國人走了進來,雖然四十年過去了,博士除了顯得更加沉穩、成熟,基本上不顯老態。
龍飛一下子認出了思念著幾十年的老友,他激動地迎上前去,歡叫起來:“田增根。”
博士呆住了,收回了跨出來的腳步,遲疑地問:“這位先生是?”“我是龍飛呀”龍飛激動地拉著博士的雙手,不由大叫起來,博士上下打量了一下,“你,你怎麼變成這樣啊?”博士顯然處於狐疑之中。“你還記得茅山頂上的一夜嗎?”龍飛深情地提醒他。
顯然,時間的閃電喚醒沉睡的記憶,博士大步跨上前來,緊緊地抱住龍飛。眼裏閃出了淚花,“你真是龍飛!我找你找的好苦啊,你怎麼會找到我的?”
龍飛緊緊地抱住,口裏喃喃地說:“增根,終於又見到你了”,過了好久,博士才放開龍飛,“你還沒吃飯吧,先吃了飯再說吧。”龍飛點了點頭,博士便引著龍飛走進了餐飲部。
餐飲部已經沒有幾個人了,服務員走過來,博士點幾個小菜問田龍飛:“喝一杯吧,”田龍飛搖了搖頭說:“不。”博士也不勉強,隻要了雙份的米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