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已經四點半了,在這個城市的喧囂雜亂的角落,有些人已經悉悉索索的開始起身了。鍋碗瓢盆,洗洗涮涮,偶爾的磕碰聲也在這寂靜中無限放大,遠處的汽車喇叭聲,賣報紙的自行車車鈴聲,都聽的那麼清楚。

舒念窩在木板床靠牆的一角,略有些薄的還帶著潮味的輩子全堆在他身上,隻露出一顆毛茸茸的頭,那雙眼睛亮晶晶的,像某些野性動物一樣,在黑夜裏顯得有些滲人。

嘀嘀嘀,嘀嘀嘀。。。。。

隔壁屋子裏的鬧鍾突然響起,顯然嚇了這個小東西一跳,他顫抖了一下,然後小心的將頭靠在牆壁上,牆很薄,還有地方的牆皮大麵積脫落,這一切都說明這堵牆隔音不好,不過對於現在的舒念來說,隔音好不好已經無所謂了,反正他已經變成了一個怪物。

隻聽那邊床沉重的吱呀了一聲,然後是老舊的木質櫃門開啟,舒念閉上眼睛,似乎都能還原眼前的景象,起床,穿衣服,這邊環衛工人的衣服的扣子是仿銅製的,一顆一顆金燦燦的,穿衣服的時候碰撞著,發出的聲音像密集暗啞的小風鈴,很好聽。打水,稍微洗漱了一下,揉著還睡眼稀鬆的眼,一把就推開了舒念的門,舒念一驚,差點把自己的心髒嚇出來,他自從醒來後就偶爾會陷入這種狀態,聽著聽著就容易陷進去,漸漸迷失自我,如果沒人打擾他他或許會困在這個世界的聲音中無法出去。幸好,醒了。舒念在心中提醒了自己一下,下次一定不能再這樣沉迷了。

感受到推門的進來了,他趕緊閉上眼睛,是個臃腫略有些矮的女人,粗魯,無知,野蠻,潑辣,偶爾還有些暴力,可是,那又怎麼樣?她依舊是舒念打心底依賴的人,那是他的母親,是在末日後仍拚盡全力為她省一口吃的人,她就像一個從農耕時代出來的還帶著頑固不化的樸實善良的農人,在這個冰冷的城市裏耕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雖然收入微薄的僅供母子倆掙紮生存。

她靠近,身上有齊強洗衣粉的味道,混合著油煙味和灰塵味一起鑽進舒念的鼻腔,難聞,卻熟悉。她沒有開燈,隻借著月光查看了自己小兒子的額頭的傷勢,白色的繃帶刺眼的鑽進她的眼睛,她歎息了一聲,輕柔的抹了一把舒念柔軟的黑發,然後將一個粉紅色的豬豬鬧鍾放在了靠近舒念的枕頭邊上,這個鬧鍾還是某次逛地攤的時候商家大甩賣淘出來的,當然,價錢是相當便宜的,與它一起被淘出來的還有被子,梳子刷子以及某些快要過期的洗潔精和不知道是不是正規廠家出產的沐浴露和洗頭膏。對於他們這種一毛兩毛都要算計的真貧困來說,什麼山寨不山寨都是浮雲,反正他們從沒用過什麼牌子貨,因為太貴,隻要用不死人,一般情況下,什麼便宜選什麼。不過,雖然是個便宜貨,但這個鬧鍾是真結實,摔過幾次,哪怕連殼都碎掉了,漆都蹭掉了,但重新按上電池,它依舊滴答滴答跑得歡。

此刻它依舊像往常一樣,在叫醒了舒念母親之後,又擔負起叫醒舒念的責任,鬧鈴已經調好了,隻要一到時間,它就會催促著舒念起床刷牙穿衣服上學,曾經舒念很是討厭了這個鬧鍾一陣子,因為無數的美夢和溫暖的被窩都在因為它而不得不離他遠去,可現在卻不了。

閉著眼睛,感知著母親轉身離開,一些憂愁的情緒清晰的出現在舒念的意識裏,那是母親的,舒念知道。舒念動了動眉毛,仔細分辨起來,一些模模糊糊的意念被舒念逐漸理清,大概是一些擔心自己兒子的情緒,以及努力掙錢的願望和一些理不清的無端端的惆悵。曾經的舒念以為,自己的母親就是個缺少情感的潑婦,他懼,他怕,卻從來沒有下得了心去了解過,一個單身的離異女性,在這個陌生的城市森林,守著自己這個懦弱膽怯的兒子,需要付出怎樣的代價才能掙得片瓦,為母子倆遮身。隨著舒念的感知越來越精熟,舒念從這個女人身上了解的越多,也就越心疼,也更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