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棄嬰(1 / 2)

西元1978年秋,之江省第一監獄鐵門外。

之江省第一監獄,是由華國近代史上最臭名昭著的狗男女——汪兆銘陳壁君,於西元1936年投資100萬元建造的私人農場。

西元1946年從本地走出去的“民國聞人”戴春風接收,開發成省立第一監獄。

30年前,這裏關押著堅貞不屈的紅色黨人。

20年前,這裏關押著“頑固不化的鐵帽右派”。

10年前,這裏關押著“毒害靈魂的牛鬼蛇神”。

現在,這裏關押著窮凶極惡的造反派。

一名身穿藍色勞動服的青嫩女子,雙膝著地,“梆梆梆”地磕頭。黑色的鮮血混著塵土隨著頭頸的劇烈擺動,飛濺到鐵門外灰色的水泥地上。

幾隻路過的螞蟻探出觸角點點黑色的痕跡,匆匆繞道而走。

女子背上頂著的包袱,用江南最豔的被麵卷成,隨著脊柱的彎曲、扳直,那刺目的豔紅不斷的起伏。

“求求您了,民警同誌,讓我見見梅有德吧……唔唔唔……”

“不行,你沒有介紹信,今天也不是接見日,不行!!!”

“求求您了,民警同誌,唔唔唔,這是梅有德的兒子,求您讓他出來見見他兒子吧……唔唔唔……”

“不行就是不行,這是上級定的規矩!!!知青同誌,你回去把介紹信開來,下月15號再來。”

“民警同誌,這是梅有德的兒子啊,我明天就要回城了,求求您了,讓我見見梅有德吧!”

“哎哎哎,我說你這位女同誌,怎麼這麼不聽政府的話呢!!!你跪在這裏像什麼樣子!這小孩如果是你生的,你就好好帶大;撿的,你就交到上級民政部門!你鬧到這裏有什麼用?這裏是關押反革命份子的人民專政監獄,不是你們老娘們來的托兒所!來人,把這位女同誌帶到警戒線外麵去!”

鐵門裏竄出兩名身著綠軍裝挎著“56半”的軍人,左右一夾,拖著不斷掙紮的女子向警戒線外的隔離鐵線網跑去。

一陣西風卷過,道旁梧桐樹葉隨風而飄,旋起了幹枯的沙塵,風中裹著隱約的淒慘哭泣聲,仿佛隨著秋風跑過,,漸漸的沒有了聲息。

三日後的黃昏,之江省第一監獄垃圾場。

平日時常有附近村人來拾荒的垃圾場,因為近些日子是秋收時節,村人忙著割稻曬穀,無暇顧此而顯得無比寂靜。

一隻烏鴉站在渾身尖刺的倉耳上,抑著著頭,鼓著仿佛項圈的銀白色頸毛,激烈地呱呱叫著,不知在咒罵著什麼。另一隻烏鴉盤旋在枯草上空,耷拉著金黃色的羽冠,呱呱嘀咕,似乎在小心翼翼地解釋著什麼。

驀然,有“哎哎哎”的小兒啼哭聲中草叢中傳出。

兩隻烏鴉似乎是嚇了一跳。倉耳上鼓噪的那隻銀色項圈的烏鴉張開翅膀飛上了天,原來就盤旋著的黃金羽冠的烏鴉立刻轉頭向聲音的來源掃去。

額,枯黃茂密的狗尾巴草叢裏有一卷豔紅的包袱,在秋天泛紅的枯草間顯得那麼隱蔽。

這兩隻烏鴉的好奇心很重,好吧,天下所有的烏鴉的好奇心都很重。烏鴉們飛了過去,用嘴叼開真絲被麵包裹著的包袱,一張幹癟的黑色小臉露了出來。

呀,是個人類的小孩子。

烏鴉們好奇的舉動似乎嚇著了小家夥。

“呀”,小家夥的哭泣聲咽在了喉嚨裏,使勁的撐開眼皮,轉動著烏黑的眼珠盯著眼前兩個奇怪的生物。隨即裂開幹枯的嘴唇,還沒有乳牙的牙床慢慢的一開一合,發出低低的“依依呀、依依呀”的聲音。

同時,包袱被麵慢慢的蠕動,然後,兩隻小手露了出來,幹癟癟皺巴巴小臉似乎努力正展開著一朵清澀的丁香花。小家夥抽動著手指,好像要抱抱這兩隻烏鴉,抽畜了幾下,無力的放棄,小臉沮喪地皺成一張幹枯的西瓜皮。

“依依呀,依依呀。。。。。。”小家夥努力地表達著自己的驚喜。

銀色項圈的烏鴉翻著白眼,伸著翅膀輕輕地拍著小家夥的手,同時側著腦袋,似乎在思考問題。另一隻黃金羽冠烏鴉歡快的撲動著翅膀,呱呱,呱呱,飛上了低空,似乎在慶幸找到了食物。地上的那隻銀色項圈的烏鴉像被惹惱了,恨恨的收回翅膀,撲愣上天,照著金黃色的羽冠狠狠地啄了幾口。黃金羽冠烏鴉不敢鼓噪,乖乖地受著欺負,隨著銀色項圈烏鴉降到地麵。

“呱呱,呱呱。。。。。。”銀色項圈烏鴉鳴叫著,翅膀拍打著,似乎在命令著什麼。

“呱呱”,黃金羽冠烏鴉才輕聲分辨了一聲,羽冠就挨了好幾下,狼狽而無奈地跳到小孩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