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
戚少商被丟進地牢的時候已經被揍成了個豬頭，兩隻眼睛腫得睜都睜不開，臉上青紫一片。白衣已經髒汙得變成了灰衣，顯見是受過刑，脊背那裏一片血肉模糊。
他從幾丈高的地牢頂被人像隻破麻布袋一樣的丟進來，重重摔在泥漿稻草裏伏在地上連哼都沒有哼一聲，即使這樣，縮在角落裏的顧惜朝還是第一時間就認出了他。這是一種近乎動物一般的直覺。
顧惜朝哧的輕聲笑了一下，看他那麼狼狽有一瞬間的快意。
“喂！你死了沒有？”
話語一如既往的帶點惡意與嘲弄，全不想自己也是階下之囚。
聽見他的聲音，地上像塊破抹布似的戚少商動了一下，抬起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腫得老高的眼睛已經看不出雙眼皮的痕跡，甚至擋住了視線，顧惜朝冷冷的跟他形式上的對視著，良久，戚少商扭曲著嘴唇說了一句話。
“你沒死，我怎麼會死？”沒發出聲音，可顧惜朝領會得。
戚少商說完這句話以後就好像失去了全身力氣一樣的頹然倒下去。
“沒死就好----”顧惜朝低聲自語，他微笑了一下縮回角落的陰影裏，一雙眼睛在暗處發出野獸一樣的冷光。
他在這陰暗潮濕不見天日的地牢裏呆了有十來天了，這是個隻進不出的死地，由整塊岩石掏空了做來折磨最頑固的犯人，唯一的出口就是數丈以上的頭頂，那個窄小的洞口。顧惜朝原本已經有些絕望了，萬沒想到能遇見故人。
即使是個敵人，也讓人高興，總歸是個轉機。
***
戚少商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還泡在半窪泥水裏，一隻老鼠試探的爬過他的手，戚少商一把攥住又反射性的甩了出去，黑暗裏吱吱喳喳的一陣鬧騰。
“老鼠可是好東西，大當家的不吃也別放走了。”這人的聲音有些刻意的做作了，戚少商張了張嘴，喉嚨腫得依然說不出話了。一隻手伸到肋下來半拖半拉的總算是把他從泥漿裏撈出來拖到一個比較幹燥的地方。背後的鞭傷挨到地上的稻草刺刺的痛癢。戚少商忍不住伸手抓了抓，剛抓了兩下手就被製住了。
“你想真的變成一塊爛肉你就抓！”顧惜朝冷哼了一聲，“那泥水漿裏有硫磺，糊著傷口反而不容易潰爛。”
敢情讓我在泥水裏泡了半晚上是給我治傷在哪？戚少商也不客氣，拖了那伶仃的腕子過來，在掌心裏大大咧咧的寫了個餓字。
顧惜朝沉默了半晌，戚少商忽覺唇上一溫，不知是什麼貼到唇上來頓時心裏一片忐忑。
“隻有一個仇人，你若有本事可以餓啖其肉，渴飲其血！”顧惜朝語聲冷淡，戚少商醒悟到貼在唇上的想必是這個人的手，按剛才握著的那個觸感，也沒幾兩肉，咬著想必還磕牙吧？
想著就有些躍躍欲試，唇才略張那腕子就像被刺刺到一樣飛快縮回去了。
沒吃的就沒吃的吧，餓一晚又不會死！
戚少商摸了摸餓扁了的肚子翻身就睡，明明一身的傷還對著個大仇人，可不知怎的心卻突然踏實了。
他們兩個隻要能聯手，沒什麼事情解決不了。
而現在這種情況，顧惜朝還是會跟自己聯手的吧？他又不是傻子？
***
戚少商醒了睡睡了醒，就這麼渾渾噩噩又過了幾日。
顧惜朝看著戚少商一點不設防的睡顏簡直沒脾氣。幾次陰森森蹲旁邊瞧著，手都險些控製不住擱他脖子上。殺死他？看上去很容易的樣子，不知道以前為什麼就那麼難。
睡飽了他臉上的腫倒是消了個七七八八，喉嚨裏含含糊糊的也能說幾句話了，隻要他醒了顧惜朝就挪過去兩個人頭貼著頭咕咕噥噥。
遠遠看上去倒是親密無間得很，可你要是湊近了聽一準嚇一跳。
大著舌頭罵罵咧咧的戚少商顯得不那麼大俠，連卷發零落臉頰消瘦麵有菜色的公子也是一嘴的髒話。兩個人看上去都有些氣急敗壞，更兼破衣爛衫，蹲那兒就跟兩丐幫弟子一樣沒差。
“戚少商！如今我們都在人家屋簷下，你跟我大眼瞪小眼有屁用？有辦法出去才是正經！”顧惜朝壓低了聲音很有些憋氣窩火。這加了個大活人可每日配送的牢飯卻並沒見增加，這麼著零碎的整治，是等著他們自相殘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