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之外,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治績,其眼泣,則能出珠”
當我醒來時,如一具空殼,記憶全無。想起身看看周遭模樣,望著屋外鵝毛大雪,連綿群山被皚皚白雪覆蓋。我走至與房間相連的窗台,身處雪中,一件單薄衣衫我竟感覺不到一絲寒意。這想必是一場夢境。
俯身於欄外,想把下麵的一切都看明白,這樓閣好似是建在山壁上的,眼下的景因這風雪的緣故看不真切。沿著欄杆走著,沒有扶欄,腳不聽使喚崴了一下,身體一傾,整個人還來不及反應就墜了下去。這就是我的一生嗎?也許不過一場夢境,不然我怎麼會沒有畏寒,也嗅不見雪天獨有的氣味?
不曾想落在了個大家夥上,它振了振翅,將我帶到剛剛墜落的地方,重重將我摔了下去。
一個男子扶起了我,給我裹上了一件白裘。
“剛剛拾來的命就不要了?”,他語調清冷,聽不出是喜是悲。
“這不是我做的夢嗎?”我微微抬起頭,看著他,後來我才知道那張是在世間不可多得的俊美容顏。
“夢燃,你關於塵世的夢早已燃盡了”那天我拉著他的衣角走了好久,他向我訴說了我的身世。
我本已經是個死人,現在並不算是死而複生,他說我的精魄被封在了大山中,身體便不會在有任何的生長,永遠是這十七八歲的模樣。可我是個死人,起死回生之事有違天理,所以現在的我是被三界所摒棄的一具不毀皮囊。身體保住了,可心空了,心智也隻有一點殘餘,記憶沒了,味覺、嗅覺都沒有了。一切皆要從頭開始,去學習經曆同塵世裏的孩童那般,而心智要靠自己去補全。
他撫著我的頭,“夢燃,女孩子要穿的體麵,不可以衣冠不整,知道嗎?”半響我點頭應道。
整個臘月,他日日在我身旁,教我讀書寫字,教我女子應是如何,告訴我黃岐之術和音律為何物。
這個予我命與名之人叫子泫,可這簡單的兩個音節每每提到嘴邊就是吐不出來,於是我喊他師父。
過了好久,我背全了顏色,才曉得師父穿的衣服是蒼色。
師父告訴我,要我為他尋找滿一千個故事就放了我,給我自由,為有這樣才可報答他給我的這條命,這份恩。
這世間萬物皆有可循之道,可我總是不得要領。
第一次下山去的是那遙遠的南海,行路花我一年,要不是水壁來尋我給我帶路,怕不知道幾時才能抵達。水壁當了師父給我的玉簪,換了些盤纏和碎銀。
到了南海的縣城,城門緊閉,水壁那三寸不爛之舌說通了看門的兵士。殘陽似血,城裏一副淒涼模樣,街上沒有行人,隻有幾個小販沒有生氣的坐著。快要入冬了,一陣風掃過街道刮起枯葉漫天。路邊的一位撫琴的公子請我和水壁去府上敘敘最近的奇聞,水壁眼色清冽對我微舒眉頭,我知道這個奇怪的搭訕的翩翩公子興許可信,也就允了。
到了府上,我怯生生的沒有說話,水壁和蔣宸相談甚歡。
“在下蔣宸,這府是我娘的老宅,我家相信屋子不能老空著,於是我就應我娘的意思回來住住”,蔣宸眼裏臥笑,“可這次回來遇到了不得了的事。”他攤開手掌,掌中是一顆紅殷殷的上乘珍珠,光澤銳利均勻,映像清晰,隻是顏色紅的詭異。
他向後仰了仰身,將珠子遞給了老仆“不知兩位有沒有聽說過鮫人?”
“鮫人,看來我們是來對地方了,蔣公子是喜鬼神精怪之人”,水壁一臉喜悅,“我家小姐對奇門之術略有小成,也好這些怪事”總覺得水壁這小子買我,我對這些事根本沒有喜好,我本來就是個死人,師父又屬仙一類,雖然他說過我們皆不是三界之物,可在我的邏輯裏總是把師父歸為天界一類。再說水壁是師父取山中暗泉的淨水用自己的術法造的,我們本是那人間論的怪力蛇神。
“剛剛那是鮫人的淚,那麼稀奇的東西,雖然血色不吉利,可怎麼說也一定大有來頭”,水壁眯著眼,嘴邊掛笑,淺淺抿了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