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茵走後,千雪端了茶在院子裏的石桌上坐下。
廊簷下掛了幾盞大燈籠,再加上月色很好,花圃裏的芍藥清晰得能看清每片花瓣。
廊下的燈光忽然被擋住,一抹長長的人影壓在了花圍上。千雪被嚇了一跳,慌忙從石凳上站起,轉身看向身後。
“哐當”一聲,茶盅被她慌亂中拂到了地上,碎成了幾片。茶水潑到鞋麵上,滲進了鞋裏。
千雪沒來得及細看那人影,就先顧起了自己的腳。
“燙著沒?”廊下的人影箭步衝上來,一邊急切地問。
這是一個年輕男孩的聲音。
男孩衝到千雪的腳邊蹲下,伸手摸了摸千雪的鞋麵,揚起臉又問了一遍,“燙著沒?”
男孩的臉孔揚起的一刹那,滿園的月色頓時失去了光華。千雪驚愕地看著眼前清俊細致的臉孔,竟忘記了回答。
少女的明豔與少男的剛毅,完美地結合在一張臉上,柔和清澈的眸子裏皆是清華。
男生靜靜凝視著一臉癡呆的千雪,眼有失望,“姑姑,你不認識我了嗎?”
“呃……孝蓀……”千雪回過神來,反應還算快,一聲“姑姑”馬上讓她猜到了男生的身份。
孝蓀的臉上立刻漫開了笑容,明淨得像月下的芍藥花。他站起身輕輕握住千雪的手,溫柔得像在哄慰一個小孩子,
“姑姑,我們進屋換鞋子去……”
孝蓀站起後個子足足比千雪高出大半個頭。被自己的侄子這樣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還像哄小孩子那樣被牽著手,千雪一陣氣惱,僵了僵臉,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孝蓀沒有讓她如願,手上的力道適當地加了一點,不由分說牽著她往屋裏走去。
丫頭們都不知道上哪去了,估計都睡覺去了。葉孝蓀也沒驚動她們,徑直牽著千雪進了裏屋。
孝蓀把千雪按坐在床沿上,從櫃子裏翻出襪子和繡鞋,便要替千雪換鞋襪。
“嘿……我自己來!”千雪飛快地剝掉自己的濕鞋濕襪,然後搶過孝蓀手上的襪子,胡亂往腳上一套,便將兩腳插在被窩裏。
讓侄子替自己換鞋襪,她還厚不起這個臉皮。
孝蓀微微一笑,也在床沿上坐下。目光定在她右顴骨的花鈿上時暗了暗,伸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
千雪驚得往床裏頭躲了躲,生怕花鈿被他弄下來。
屋裏光線明亮,葉孝蓀臉上的每一個細節都一覽無餘。千雪承認,在看清這張美得不像話的臉時,她心裏除了驚豔,甚至還有些妒忌。她恨自己枉為女人,長得還不如一個男生。
葉家幾個老的長得都一般般,下麵幾個小的,竟然一個比一個俊,真不知道是不是葉家親生的!
“呃,孝蓀哪……”千雪正了正臉色,擺出一副長輩的模樣,“這麼晚了還過來呀,明兒來也一樣……”
這個侄子,年紀明明比葉明姝還小了一歲,卻偏偏一副小大人的樣子,看她的眼神也是哥哥看妹妹的那種。這讓她非常不爽,仗著自己的輩份,她想把氣焰扳回來。
她知道孝蓀是來給她請安的。讓她納悶的是,剛剛孝茵去喊他的時候,他怎麼不一塊兒來,這會兒孝茵前腳走,他後腳倒來了。
看著千雪的嚴肅樣,孝蓀果然一愣,然後起身向千雪恭敬地作了一揖,“給姑姑請安!”
千雪滿意地收下了這個大禮,心裏得意地不行。在這個重視禮教輩份的世界裏,當長輩就是有優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