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山城主曲輪,主天守下釋迦如來堂內,長尾景虎捏著念珠默默坐禪不語,高高的釋迦如來像不動如山,威嚴的法相令人心生敬畏,每次在釋迦如來堂內打坐參禪時,他總能恢複心中的平靜。
手中的念珠如快速流轉的珠鏈,在他的手上來回旋轉了不知多少遍,直到一聲長長的出氣聲,長尾景虎才緩緩睜開眼睛,沉默了片刻又從衣袖裏取出那張折信紙,濃鬱的墨香伴隨信紙上清晰的字跡躍入眼簾。
“國不可恒無法也,縱觀中原上邦曆朝曆代皆以文法治天下,我武家幕府同樣有《禦成敗式目》之法度,當今幕府權柄為奸人所竊,致使武家法度衰敗,領國無有法度約束,國人不分善惡不尊號令,引發種種劣跡不勝枚舉,當今有駿河今川氏訂立《今川假名錄》,相模北條氏《二十一箇條》,越前朝倉《朝倉英林壁書》,周防大內三代所著《大內家壁書》,天文十六年武田晴信《甲州法度次第》,伊達稙宗《塵芥集》等等各類分國武家法度,由此可見武家法度之重,攸關興衰之變也。”
長尾景虎凝視字間默然無語,長尾家的底子不幹淨,他祖父長尾能景忠謹一生卻被奸人所害命喪越中,先父為景自擔任家督,就與主家的越後守護上杉房能決裂,聯合越後國人把上杉房能打敗逼死,而後引發永正之亂,他的先父終其一生都在為奪取越後國主之位而努力,身為其子要說沒有絲毫念頭是絕無可能的。
“前有越後國主上杉房能,因廢除守護使不入而與為景公相起衝突,進而越後紛亂迭起為景公以守護代之力而取越後一國,時至今日長尾殿下之格局與為景公當年截然不同,欲立國主威權則必須廢除守護使不入,縱觀東海今川氏、北條氏先後廢除才有今日威壓東海之勢,特權不廢則無以約束國人……”
釋迦如來堂的大門緊閉著,使得堂內變的一片漆黑,唯有靠近佛陀塑像前那兩朵燭火在輕輕跳動,盤坐在佛像前的長尾景虎單手托腮似乎在假寐,另一隻手中的信紙在燭光的映照下顯露出一行行字跡。
“不破不立破而後立,為今之計當拉攏分化守護一黨,可請國主上杉定実殿收長尾殿下為猶子,以此良機禪讓國主則名正言順也!修法度定分國法,實施檢地,廢除守護使不入,討伐不臣之徒,國主威望漸隆也……然後揮師西進上洛,即可成就不世之功。”
長尾景虎半閉著眼睛似乎在打瞌睡,手裏的信紙也被捏出一團褶皺,過了會兒緊閉的佛堂大門忽然被推開,白晝裏的強烈陽光照入陰暗密閉的佛堂,讓陰暗寂靜的全然消退,清脆的童音從長尾景虎身後傳來:“聽說兄長關在佛堂裏兩個時辰沒出來,我就過來瞧一瞧……咦,這是什麼?”
說著,一名長發及腰,身穿白色道服的小女孩走到他的身旁,劈手就向長尾景虎手中的信紙抓去,險之又險的被長尾景虎躲掉她的突然襲擊。
“虎姬!我不是說過沒事不要來釋迦如來堂打擾我修行嗎?”長尾景虎站起來抬手一收,再一個轉身把信紙藏進了衣袖,拍拍衣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又問道:“你不是去林泉寺禮佛了麼?怎麼這麼快就趕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