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端的坐在床頭,突然像想到了什麼。他急急的跳起來彎著身子掏出床底下的那個大鐵盒,小心的捧出來放在桌子上。鐵盒在被打開的時候,倒沒有上次那樣灰塵彌漫,盒蓋也被擦的很幹淨。盒子裏還是躺著那幾幅被燒得殘缺的畫,墨汁幹透,紙張褶皺幹巴巴的像是扭曲的怪物。
“爸爸,我是小默,我這次考試又考了第一名,一點也不輸姐姐。馬上要過年了,您一定也很開心吧。”他幽幽的說道。
“對不起,爸爸,因為姐姐的關係,我不得不偷偷的把你藏在床底下很多年,可是爸爸,小默比任何一個人都愛你,你知道嗎?他停了一會,掃了眼那幾張畫,頓了頓,又說:“我一定會想辦法,讓姐姐原諒你,這樣我們一家人就又都在一起了。”適時風吹得那幾張畫微微翹起,頁角翻飛,唰唰而過。他笑了一聲,輕而快的說“我就知道爸爸一定會聽見我說的。”他沉靜的笑著,像是外麵的風,清冽自由,好看。
“沈默,王奶奶來了,出來。”沈瑤在外麵喊他,還有熟悉的窸窣聲音。他一個激靈急得趕忙收起來,小心的把它藏好,才奔著跑了出去。他穿著棉拖,聲音靜謐的聽不出來。
王奶奶真來了,還帶了很多東西,見到沈默,王奶奶笑的更高興了,摟過他,撫他的頭發,直說著最近怎麼不來家裏找王峰玩。沈默癡癡的笑道:“不是忙著過年嗎?嗬嗬。”王奶奶一拍大腿,猛地才想起來說:“看我這記性,倒忘記了來的事情。”她拎過身後的蔬菜,臘肉,邊解著袋子邊說:”也沒多好的東西,就是一些家裏常備著的蔬菜和自己醃的臘肉,明天大年剛好炒炒也能算得上幾個菜。”
沈瑤忙推著不要,這麼多年,王奶奶明裏暗裏不知道幫了她們多少忙,她實在不好意思還一直收人家的東西。推脫了一會,王奶奶倒不高興了,她斜了眼沈瑤,大聲的說:“瞧你這丫頭,哪裏說這些客套的話,這麼多年早把你當自己的親孫女,傻孩子。”王奶奶每次都是這樣,同樣的說辭卻每每管用,沈瑤總是感動的說不出話來。當初自己家裏出了那樣的事,所有人可憐,同情,但從來沒有人真的幫過她一點,大家隻是當看一件悲劇看她如何收尾,隻有王奶奶雪中送炭般的關懷讓她渡過了自己最難熬的日子。俗話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她一直在心裏記得王奶奶幫過他的一切。她總掛念著將來,有機會她一定報答王奶奶的恩情。
沈瑤說不出話,被王奶奶硬掰開手緊緊抓著她帶來的一切,然後她笑的咯咯的,說著家裏還有事,就先走了。
她歎了口氣,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
蔬菜,臘肉沉甸甸的,沈默趕忙過來幫著她拎過一些,送進廚房,其餘的放在冰箱裏。弄好之後,兩個人才忙著剪窗花,沈瑤捧過她平時用的針線籮,兩個人對坐著。沈瑤放下長呼口氣,沈默好玩拿著線團理著線頭,聽到沈瑤歎氣,忙問著:“怎麼了。”沈瑤拿過裁好的紅紙,折著計算好的形狀,邊折著邊說:“我們接受了王奶奶這麼多年的幫助,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她彎著手,紅紙疊成小小的方塊,她拿過剪刀,開始細心的剪著。
沈默也托著腮,歎著氣,也學著沈瑤說:“是啊,不知道怎麼辦。”沉寂了一會,沒人回他。他剛想叫沈瑤,卻見沈瑤剪的格外仔細,像是沒聽到他說的,密密的紅紙屑轉眼落了一桌,剪刀靈活的在沈瑤手裏來回上下的移動。沈默離得很近,靜的聽到剪刀剪紙的聲音,他趴在桌子上 ,仔細的看著沈瑤剪。陽光大好,雖然臨近午後,但是仍然傾盡所有的照的屋子裏像是升著炭般暖和,那陽光像是有靈性一樣,順著那窗格子,投在桌子上,映的那滿滿的紅紙屑,像是澆灌下的紅淚,閃著金紅摻半的光芒。
他等了好一會,沈瑤才放下剪子,呼呼的吹掉最後一絲碎紙屑,然後靜靜的展開。沈默才歎道,小小的一張紅紙,剪成了福如東海的字樣,四個字套在一起,緊緊的挨著,花紋繁密也剪的恰到好處,陽光正好給它當了最好的裱框,福如東海裝飾的金光燦燦,像是更有深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