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好手,跟老板打了聲招呼就出去了,傍晚的陽光依然熱烈,像是火熱的玫瑰擠滿了半空。沈默就坐在右邊的椅子上,那個椅子是老板平時用來曬鞋子的,隻是破舊的很,蕭然注意到沈默一直盯著對麵的老梧桐看,那棵梧桐真的老啊,但是枝椏卻還是那麼茂密,一片片小手掌的葉子在枝頭迎風招搖。沈默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自從認識沈默以後,他好像一直穿白色的衣服,從來沒有穿過別的,還有他的姐姐,那個知性冷靜的女孩子,似乎也是一身白色,像是冬天裏的白雪一樣。想了想,蕭然又唐突的笑了笑,說別人,自己也是從來隻穿黑色的衣服,黑暗般的夜色,總是讓他覺得安全和放心。沈默也許是感覺到了,又或許是脖子看的算了,他用右手捏捏脖子,剛好回了下頭,蕭然站在店門口,離得很近。他立馬站了起來,笑了笑。
“你好,,,,,沈默打招呼,手攥著衣角,蕭然倒是很大方,他慢慢走過來,腳步放的很慢,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樣熟稔。
“好些沒,你?”蕭然一直記得那天,他昏迷的樣子,冰冷蒼白的臉像是冬天裏結成的冰。他背著他的時候,瘦弱的身體,骨頭咯的他背都疼,他太瘦了,不過今天的沈默看起來很有精神,隻是眼睛有些深陷,看上去不是那麼有神了。沈默請蕭然坐下,兩個人坐在椅子上,陽光映在他們的腳邊,一條條的金線在他們腳下飛舞。對麵的街上,有幾個小孩子在那裏玩,他們站在椅子上,吹泡泡,五彩色的泡泡像是要灌滿整個天空,透過陽光都斑斕的閃著金光,從街道那邊一直緩緩的像這邊飄過來,有些被老梧桐擋住了,破了,殘留的水漬黏在葉子上,反射著陽光,金燦燦的。
“謝謝你啊,救了我。”沈默不太記得自己昏迷時候的事情,一直都是這樣,醒了就忘記了,他隻是聽姐姐說才相信了。他的腦子像是被什麼鎖住了,一直不太記得事情。他的身體從小就不好,他隻依稀記得那天他騎車回家,也許是要下雨前的濕悶,他的胸口緊的一疼,之後便暈倒了,便不知道了。
“我有點體虛而已,,,”沈默又趕忙補充道,他不想讓蕭然知道他有病,怕他嫌棄自己。事實上,有時候他自己都懊惱自己,若不是體弱,也許姐姐就不必吃那麼多苦了。沈默說完回頭,他總是覺得不好意思盯著蕭然看,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側麵隻能瞧見細碎的光影在沈默臉上浮動。
“嗬嗬,我知道,,”聰明如蕭然怎麼可能不知道沈默的情況,他能感受到沈默話語裏的意思。他輕輕的笑了下,以此掩蓋自己的知情,其實那天他真的有點害怕的,他還從來沒看到過一個人那個樣子,還有那天沈瑤的慌亂,讓他記憶深刻。他本來是有些嫉妒沈默的,可是現在卻隻有感概,他想起長安亂裏的一句話,“這個世界,大到人類,小如螻蟻都有自己的軌跡和命途。”他不太喜歡,後來自己悄悄改了一下,成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苦楚,”如他從小的顛沛流離,如沈默體弱多病。倒還真是貼切了。
他從來也沒想過會在梧桐鎮遇到這樣一個人,會和人除了雷蒙以外的人促膝長談,會這樣輕易的笑,輕易的卸下外殼。
那天兩個人談了很久,雷蒙靠在門邊笑嗬嗬的看著交談甚歡的兩人, 靠在門檻邊上都笑彎了腰。陽光慢慢的爬下去,落日的餘輝籠罩著老梧桐,每根枝條都像裹足了金色,晃得整條街都像鋪上了一條金地毯。蕭然站起來送他,沈默推著車子不時回頭和他告別。等沈默走遠了,雷蒙才興衝衝的跑下來,掄了一下蕭然的肩膀,調侃蕭然:“什麼時候開始的啊,什麼時候好上的啊,說吧,哥們替你高興。”雷蒙忍著笑意問他,蕭然和雷蒙追著在飯館門口打鬧,其實雷蒙是真的為蕭然高興,蕭然從小就孤僻,除了自己很少相信過什麼人,也很少和陌生人講話,看到他能認識新的朋友,他作為朋友,哥們是真的為他高興。雷蒙嚷著,歡聲笑語的在滿滿的梧桐樹間,蒸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