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玉佛不值什麼錢,爺爺送不起你什麼,這個玉佛開過光,它能保佑你的,你好好帶著。”他抽回手,滿布老繭的手上,皮骨相連盡布蒼老之態。
小小的玉佛,在手心裏冰涼冰涼的,從手腕一直蔓延到胸口,他從小到大沒收到過什麼禮物,這個玉佛是姐姐之外,第一個收到的禮物。他展開手,陽光仿佛一刻集成一束光線,靜靜投灑在他的手掌上,玉佛雖然不值什麼錢,但雕刻的甚好,紋理清晰,形象生動。在陽光下,反射的金燦燦的光線刺得人眼睛都生疼,仿佛能看見玉質裏一條細小的紋線,在靜靜的流淌。他衝過去抱住他,爺爺身上的青草香味直竄入他的鼻孔,他像一隻貓咪一樣賴在懷裏不肯起來。爺爺也抱著他,頭頂在他的頭發上,用力的抱了抱他,然後放開他。爺爺催促他快點回去,他才懶懶的不情願起來,推車離開。爺爺站在他的小屋前一直看著他,笑嗬嗬的招手跟他告別,午後的陽光突然變得不太熱了,有一股股風靜靜的吹起來,好像又要下雨了。他扭頭回去看爺爺,他的臉孔在緩和的陽光下變得模糊,變得透明,那個樣子,沈默多年以後回想起來依舊記憶深刻。
他騎著車,逆風行駛讓他花了不少力氣,風灌起細長的枝椏,長串長串的小喇叭搖動。鋪天蓋地的暗紫色嘩啦啦的像是要衝進他的眼睛裏。他在餐館前停了下來,蕭然坐在餐館的長廊上,蕩著兩條腿,看著頭頂稀疏的陽光愣愣的出神,他脖子上的細小傷疤,被陽光染成柔和的金黃,像是他畫板上一條鮮豔的油彩。沈默無意中看到他的烏黑的頭發裏夾著好多白發,斜長的劉海被風吹起,成片的烏黑色,夾雜的絲絲雪白。他刹住車,車胎在水泥地麵叱的一聲發出尖叫。蕭然抬起頭,沈默也慌亂的抬起頭,彼此詫異的對望,陽光又露出來了,將蕭然的身影拉的很長。從沈默的角度看過去,蕭然的眼睛因為簷角樓下的光線突突的閃著光,看不清楚表情,他隻是專注的盯著他,讓沈默覺得自己像隻被盯住的老鼠,事實上沒有,蕭然隻是驚訝再一次看到他而已。從蕭然的視角看過去,沈默的確像隻受了驚的白色貓咪,他的白色短袖上不知何時染上了一大攤暗紅,耀耀閃光,他腿夾著單車,輕輕的朝蕭然吐了吐吐舌頭,臉羞得很紅。不知道為什麼,蕭然低頭嗬的一笑,他笑的很好看,連帶著他脖子上上的傷疤都顯得更加耀眼,輕輕的動。陽光大片大片的不留一絲餘地的掙脫烏雲,從雲間漏出來,傾灑下的光線直直的射在他的臉上,他的每個毛孔仿佛都呼之欲出。沈默也呆了,他從來沒有看過蕭然笑過,雖然那晚隻是匆匆的打了招呼,但他一直覺得蕭然不是個好接近的人,他好像特別孤單,他也從來沒有看到他笑過。
蕭然坐起來,他站在長廊下,招手讓沈默過去。沈默很驚訝的回頭看了看,確定是指自己才慢慢的停好車往前走。他的皮膚比蕭然白,容易出汗,好像是有這個說法的。帆布鞋踩在水泥地地上,輕輕的響。他走到長廊下,長長的房角剛好遮擋住熾烈烈的陽光,陰暗處他的臉上的汗就更加明顯了,滴滴的往下墜。